孟氏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俞虎叹了口气,抬手给媳妇儿擦着眼泪,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推门而入的人给打断。
去而复返的俞墨,走到爹娘身前矮下腰身,蹲着给亲娘擦了擦眼睛。
“娘你别哭了,明日我去把两位姐姐接回来,到时候咱们再细细商议。二老莫要忧心,总归会有解决之法的。”
“幺儿,不是娘故意找事儿想给你添麻烦,是真的放心不下你姐姐她们。特别是你二姐,你瞅瞅她那到底该咋办啊。”
“我知道。您别担心,儿子会处理好的。”
又细细劝慰了父母一番,这才重新转回自己的厢房之中。
春末夏初的晚上,多少还有一丝凉意。陈欣躺在炕上盖着轻薄的褥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自己肚子里的娃聊天。看见她男人进来,扬起脸问道。
“可把娘给安慰好了吗?”
关上门走到媳妇儿身边,掀起衣摆坐下,他伸手覆上妻子的肚腹,眼中一片温柔缱绻。
“有什么好不好的说法?左右道理她老人家也都清楚的,我顺着话说就行了。”
两只手搭在丈夫纤长的手掌上,夫妻二人一同在那还未凸起的肚子上,轻轻的摩挲着。
“唉,这就是慈母之心。以前我不太懂,现在要当娘了,多少也能体谅一点了。要是我肚子里这小家伙真是个女儿,她以后长大嫁人了,离我远远的话,我肯定也会舍不得,会特别特别惦记想念的。娘她舍不得姐姐们,这是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
陈欣是秉着一颗当娘的慈母心,以己度人的在开解丈夫。就是她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却戳到了俞墨这个新上任老父亲的肺管子。
“那以后就不叫女儿远嫁。实在不行给她招个赘婿,这样一辈子都在咱们跟前了。”
自己千娇万宠,捧着哄着养出来的倾世名花,日后会被一个不知道是圆是扁的,叫女婿的家伙给连盆薅走了。光想想,他都拒绝接受。
本来还在调笑的小媳妇儿,看着她男人一本正经的脸,慢慢的也不笑了。
“不是,你认真的呀?这闺女都还没影子呢,你就开始操心你女婿的事儿了,你是吃饱了撑的是吧?
俞墨我告诉你,别说现在咱们还没有女儿呢,就是以后有女儿了,我也绝对不会给她招什么赘婿!
你当我历史老师是白给的?那从古到今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不是你说舍不得女儿吗?我也舍不得她嫁到旁人家里受欺负。你想想,万一咱们女儿的性子随她姑姑了,可怎么办?
你要不愿意给她招赘婿也行,我想办法给咱闺女养个童养婿。总归是要在咱们眼跟前,才能放心啊!”
越说越觉得自己操心的有道理,俞墨现在就开始在脑子里琢磨,该怎么给自家小闺女养童养婿了。
这人脑子里多少是有点儿毛病了!陈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行了你,别天马行空的扯那么远了!就先说说眼跟前这点儿事情,准备怎么解决吧?”
这是把媳妇儿给惹毛了。俞墨赶紧听话的转开话题,不以为意的笑着说。
“能怎么解决?敲打好她们的夫家,再多予一些银钱傍身即可。只要我这官还当着,她们夫家就得敬着她们。娘她那是关心则乱,才会担忧。你看谁又真的是个傻子了?”
“你这理儿是没错,可我想着,不如再给她们寻条财路在手,毕竟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她们自己能立得起来了,咱们以后也能少招很多麻烦。你说呢?”
“那娘子有何高见?”他挑眉问道。
本来也就随口那么一问,谁知道媳妇儿还真就有些聪明才智在身上。
“我是这么想的,你听听可不可行。咱们别再直接给银子了,想办法在红叶镇上置办个铺子,就写大姐二姐的名字,叫她们姐妹俩合伙干个什么买卖。
蒋家人也好,周家人也罢,谁都不许插手。那是咱们俞家,给出嫁姑奶奶置办的营生。她们手里有个活钱,自己腰杆子才能挺得直。
特别是二姐那边,有大姐在旁边照应着,咱们也能放心些。”
俞墨仔细的在脑子里,顺着媳妇儿的话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然后他站起身,轻声细语的说道。
“媳妇儿你先睡吧,我去找兄长们商量商量。”
腿刚迈动了下,被陈欣从后头一把抓住衣袖。
“你给我省省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商量个什么商量?明天没天了?有事儿明日再说,你赶紧去洗漱一下,熄灯睡觉。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你下午睡过一觉是有精神,可旁人还忙了一整天呢。不得歇歇啊?”
俞墨想想也是,遂走到西屋添水洗漱,将自己打理好以后,吹灭烛火翻身上炕。夫妻俩又温情脉脉的闲话家常了许久,屋里才渐渐的没了声响。
第二日陈欣醒来,外面日头都挂的老高了。等吃完早饭以后没多久,大姐二姐两家人就被接了过来。
双方打个招呼见过礼,她就又回房歇下了。自从孕吐过去了之后,就特别容易犯困,一天有大半的时辰都在床上睡觉。再睁开眼睛,是被俞墨给叫起来吃晌饭。
也不知道具体一家子是怎么商量的,反正下午大姐二姐返家的时候,俱都是哭的双眼通红,各自的夫婿守在一旁小意安慰着。
接下来的几日,俞墨都比较忙,基本上白天在家里是看不见人的。陈欣只知道他们兄弟几个确实是给那两姐妹置办了个铺子,里面具体的事由,她没有去细打听。
左右点子都已经给他们出了,怎么处理就不关她的事儿了。毕竟跟这两个姑姐也不太熟悉,愿意多这个嘴,还不全都是看在她男人的面子上吗。要真论起情份来,那远没有跟三个嫂子来的亲近。
等把俞家姐妹俩给安排好以后,俞墨和陈欣又抽空跑了趟姚家。
在那里待到了傍晚时分,白氏才依依不舍的拉着外甥女的手,泪眼婆娑的将人给送了出来。此次一别山高路远,下一回她们娘俩儿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陈欣也是哭的眼睛跟兔子一样红彤彤的,她是真的舍不得姨母。白氏是自己来到这里以后,最疼爱她的长辈。
自己在这个礼教森严的世界里,所有的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的进退之礼,几乎都是承她教导。
可是再不舍得,能有什么办法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小家雀也终是要离开老家雀的庇护,飞向远方寻找自己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