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宴席的菜肴,由悦来居的大厨亲自上门掌勺。稍前在府城收到俞墨返乡的消息,又看到知府弄出的那一番动静之后,姜落这个人精就立即带着自家一班人马,由府城一路快马加鞭的先一步赶到东俞庄。
哈哈,就知道这里需要他。啥也别说了,卷起袖子,倾情奉献。
厨子们手脚麻利动作很快,拿出压箱底的手艺,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操持此宴。
不由得他们不尽心尽力,毕竟这小小的农家陋舍之中,还真就坐了不少几个人物。
不说新科探花,也不说奉安县的那些官员,就说主桌之上,由府城带着下属们,一路陪着回来的同知大人韦牧德,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好吗?
这是专门来给建牌坊的。当今皇帝重文才,曾明文下旨,凡是考中进士者,皆可由当地州府批示,建及第坊,以做表彰。
本来这事儿,还真用不着府城二把手亲自出马,可俞墨这情况不是有点儿特殊吗?这位韦大人可不是吴知府那种小家族出来的,人家韦家是京城的老牌世家,底子厚人脉广。家族子弟外派出来做官,早早的就把该送的消息送过来了。
这位新科探花,听说颇得圣意。而且吏部侍郎叶云飞,也曾经帮着他上下打点过一二,就是不知这人是如何攀上的安远侯府?
堂兄专门修书一封送过来,交代自己要与其交好,莫平白开罪了叶家。想到这里,他与俞墨寒暄的神色更亲热了几分。
同坐一桌的赵秉钧,心明眼亮的很。这位同知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倨傲,有时候连知府大人的面子都不卖。如今他这么明摆着的示好,这其中是有何缘由?他该不会是想给俞墨挖坑吧?
不由得他不操心,俞墨出自于他的治下,两家夫人又交情匪浅。不说有当初援手妻儿的恩情牵扯着,就说去年寒冬人家送给自己的这场政绩,此番升迁有望的机会,托了谁的福他心里都是清楚的。
赵秉钧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们两家可以说是通家之好,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掉坑里?再说了,俞墨入京之后,这便是自己板上钉钉的人脉关系,更得给他提个醒儿了。
略略忧心的和他贤弟交换了个眼神,俞墨安抚的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心里有数。赵秉钧这才放心的悄悄吐了口气,扭头与旁人寒暄,帮着招待场上的其他官员。
今天俞墨是绝对的主角,这蓬门陋户的农家小院,能聚上这么多人,看的可不都是他的面子吗?
宴是好宴,酒也是好酒。该捧的场捧了,该结交的人脉也结交了,那该有的贺礼自然也就得给安排上。
同知韦大人带头,甩出一份相当拿得出手的贺仪。这么着一划拉,谁还敢抠抠搜搜的小家子气?
于是有人本来想上一百两的礼金,瞬间翻倍的往上涨。有些家底子薄的官员,咬着牙抖着手,愣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也要紧跟上官的步伐。甭管心里怎么哭爹骂娘,咒这姓韦的不是个人,面上都是一副笑嘻嘻的亲热神情。
其实韦牧德心里也挺苦逼的,虽然说他是大家子出来的,可他一个庶子能有多少身家?今日这份礼送的,他不是不肉痛。但是没办法,好铁就得用在刀刃上,该花的躲不掉,那就得花呀!
毕竟姓吴的,人虽然没有到场,可是那份可观的贺仪却跟着俞墨送了过来。这想拉拢的心思不要太明显!必定也是听到了风声,知道这俞墨的手里头有叶家的关系。那老小子明年的政绩审核,可不得卡在吏部的手中吗?
如此一来,有知府大人的贺仪在那里摆着,他一个同知大人哪还好意思太过寒酸?必须大方敞亮一点啊,要不他一个世家大族,被不入流的小家族给比下去了,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俞默今天倒是底气很足,来者不拒。入了哪条道,就要守哪条道上的规矩,只要不过分,他是不会非要去做那特立独行的异股清流的。
人嘛,谁没个七情六欲的?该随大流的时候,就别太标榜自己。
他从来就是个人间清醒男。
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客是客礼是礼,桌面之上,该走的人情都在酒中。若不是有赵秉钧帮场,俞墨今儿非得趴在桌底下不可。
倒不是谁脑子残了的故意使坏,实在是人太多了。你敬一杯我陪一杯的,那李太白来了也不一定能架的住场啊。
好不容易日暮西垂,曲终人散。有那醉倒了的宾客,纷纷被自家下人扶上马车返程。而作为主家,俞墨自然也没能讨的了好,早趴在自家炕头上挺尸呢。
待他睡了好一会儿之后,陈欣才端着一碗醒酒汤,掩住鼻子走过来。看着躺在面前醉酒的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的上前拍着他的胳膊。
“俞墨,俞墨快醒醒,来把这醒酒汤喝了再睡。”
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听到妻子的声音,瞬间睁开了眼睛。
“你没醉啊?”
“唔,还好。”他捏了捏眉心。
“头疼啊?那赶紧把醒酒汤喝了,再躺下缓一会儿,起来应该就好了。”
陈欣把碗怼到他嘴边,就着媳妇儿的手,俞墨咕咚咕咚的一口闷。
“那你闭上眼睛歇会儿吧,我先出去了。”
她正预备转身将空碗送回灶房,却被人从后面拦腰一把勾住,紧紧的抱进怀中。唬的她神色慌乱,猛拍这混账东西的肩背。
“啊!赶紧放手,听到没有?快点儿放开!”
被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招呼,饱受了几个月相思之苦的男人,顿时委屈的不行。
“娘子,为夫几个月都不在家了,你就不想我呀?我不过就是抱抱你,怎么还值当你动上手了呢?”
“你别这么大力气,快放开我,小心肚子,我肚子里有孩子了!赶紧放开。”
肚子里有孩子了……
有孩子了……
孩子了……
!!!
霍的一下松开手,将人虚虚的困在怀中,俞墨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媳妇儿,又看了看那没有啥变化的腰肢,一时间竟然失了声。
看着这人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陈欣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什么意思啊他?这是不想要孩子,还是起外心了?
脑海中瞬间窜过了,那些电视小说里头,金榜题名之后负心薄幸的读书人,为了攀高枝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各种花样百出,抛妻弃子的一百零八种名场面。每一面都让陈欣的火气更增加一些。
她颤抖的伸出双手,摸上了俞墨的脖子,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却依旧勇敢的问了出来。
“我怀孕了,你好像并不高兴?可是不想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