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着急。这离过年不还早着呢吗?年礼送那么早干啥?”
杨氏剥着桂圆干,放在闺女的小手里。看她吃的小脸鼓鼓的,心里高兴的很。
“话不是那么说的,这都已经进腊月了,你们还非要挺到腊八之后再去啊?到时候各家各户都挺忙的。”
老太太搁嘴里叨咕着。
“娘,俺们心里都有数儿,您别操心。”
妯娌几个互相看看,都有些赧然的转开视线。搁一个锅里搅了多少年的饭勺儿了,大家心里头寻思的也都差不多。
往年送礼送的迟,那是因为确实兜儿里就没有。而今年送礼送的迟,是想给娘家父母做个脸,也让自己搁老爹老娘跟前得瑟一回。
年根儿底下的时候,亲戚朋友们上门的多,肉啊菜啊的消耗大。还要准备回礼,人家客人带东西来了,主家也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不是?
她们的娘家,也都是土里头刨食儿的庄户人,这年头哪儿家能过的多宽裕啊?
今年备的礼品充足,酒水布料糖果点心,样样儿都不少。等再过两日,到镇上添置点儿新鲜的肉食。送到娘家的时候,既让爹娘脸上好看,又能让他们在年根儿前,省上一笔花销,这不面子里子就都有了吗?
可她们这份儿体贴自己父母的婉转心思,就不太好在夫家挑明了的说出来。
娘家的穷日子不好过,自己作为出嫁女还能四处宣扬不成,谁还不要个脸了?
老头子笑着,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
孟氏就住了嘴。
她实在不想再听这老东西的口头禅。
爹娘都不说话了,下头这些儿女们才开了口,各自闲聊着。
俞二海捏着自个儿手里头的册子,凑到了陈欣跟前。这里面全是他自己记录的,各种心得。
啊,对!如今俞家的这些儿子媳妇儿们,也都开始苦逼的学习认字儿了。
三个兄长不学,那是真不成。
现在毕竟不是像以前那样儿,是个庄稼汉了。他们要跟外头的人打交道的,个个都是睁眼瞎那还能行?不得分分钟被人坑到沟儿里去?
而几个嫂子开始学认字,则完全是因为陈欣的私心。
男人的善变,有很多种。抛弃没有共同语言的糟糠之妻,似乎是最普遍的一种理由。在现代的时候,都还有这种扯犊子的事情,何况是在小三小四们合法的古代?
陈欣这人,恩怨分明的很。
自从她被俞墨捞回家来,吃穿住行家务活计,与宗族妯娌们之间的各种人情往来,几个嫂子处处都在迁就照顾着自己。说句实在的,如果换位一下易地而处,她都不一定能做的比这三个女人更好。
正是因为得了人家的这份好,才不能任由着她们,日后有可能落到什么不堪的境地。
也不是说就非不相信俞家这几个兄弟吧,还是那句老话,她不想考验人性。
“师父,明儿你也去新作坊看看成不?”
俞老二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陈欣揣着小手炉,笑眯眯的点头。
“行啊,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你问。”
得了准话,俞二海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翻开手里的小册子,点着上面的问题,请教自己的老师。
“关于豆腐的这一块儿,俺已经全都了解清楚了。就是师父你说的这些,后面要接着开发的豆制品,还有一些地方俺不太明白。”
接过便宜徒弟手里的记事本,这娇媚的女子,就仔仔细细的浏览着里面一项项疑问。然后逐一的给予解答,很是耐心。
叫坐在一旁的人瞧着,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师生相得的样子。
她旁边的俞墨,眼神串了个门儿,瞄见小册子上那四仰八叉手脚纠缠的字体,唇角无意识的抖了抖。
这可真是什么老师教出什么徒弟来,师生二人一脉相承。这字儿要是再潦草一些,估计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认得。
真难为他媳妇儿眼神好使,居然这些鬼画符都能看得懂,在这一点上,自己这个解元都不得不服。
陈欣和俞二海,你一言我一语的,教导了许久,才彻底给他解了惑。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压制的时间不够。俺说咋做出来的豆腐皮儿一戳就碎呢?”
俞二海恍然大悟。
陈欣笑的很温和。
“虽然是有方子,但谁也不是第一次就能做的出来。不过没关系,你向来脑子机灵,有耐心一些就好。
要知道每一次产品的开发,肯定都需要一点一点的去实践摸索。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所以失败了也不要气馁,多试几次,总结每一次失败了的原因,最后一定会成功的。
你这么聪明通透的心性,又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需要我来教你这个道理?”
俞二海被师父这一通夸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他的表情有点儿纠结难受。
来了来了,这一脸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诡异师父,她又反常的出现了!
他觉得自个儿大概有点受虐的潜质。以前被她训习惯了,真不太适应如今师父这天天给好脸色的日子。
总让他心里有些慌。
“师父,你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要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咱们抓紧让郎中来瞧瞧。”
“嗯?怎么说?”
看着他一脸关怀的神色,陈欣有点儿懵逼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身体不舒服吗?没感觉出来呀。
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她的脸色,俞二海有点儿不太好张嘴。作为二伯哥,这些关怀的话委实不该由他来说。可作为老师唯一的亲传弟子,哪儿能不操心着自个儿师父的身体是否有恙?
“呃,俺觉得,师父你最近好像,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这中气不足的样子,俺寻思着会不会是身子有点儿虚呀?要不明日咱先不上作坊去了,先去找郎中瞧看瞧看?”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虽然他脸上的神色是一片关怀,虽然……
但是!!!
这孽徒,真的不是在讽刺她吗?
“你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明白。”
被忧心扰乱了平常精明的脑子,俞二海没有注意到他这师父已经想变脸了。
“就是觉得你最近都没有精力训俺了,这瞅着就是身虚体弱了的样子。
师父你听俺跟你说,俺以前搁城里打短工的时候,就见到过这种情况。那人本来跟俺一样身强体壮的,后来就跟你现在这样儿差不多。
人家郎中一瞧,就说是给累狠了,身子虚。要好好调理,要不以后都可难活到……”
这汉子顶着那张憨厚的脸,拉拉喳喳的说了一堆,自认为关心的话。成功的唤回了,他那熟悉的师父。
“俞二海,你给我闭嘴!”
察觉到俞墨那快速耸动的肩膀,陈欣实在忍不住的,打断了便宜徒弟的这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