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么说,余颂就越是不可能放心。
“阿庆,你不要想那么多,这里是海市最好的医院,你一定会等到肾源,得到最好的救治。”
尽管她已经这么说了,可吴庆却还是愁眉苦脸。
这副模样看在别的病友眼里,都是一脸的不屑,只是余颂没有发现而已。
她现在最关注的就只有吴庆的病情,还有他的情绪了。
“颂颂,就算我等到肾源了,也没钱啊!都怪我运气不好,得了这种病,结果还拖累了你!”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肯定是该吃吃该玩玩,不会这么辛苦了。”
见他又说这话,余颂也有些无奈,因为她已经宽慰了他很多次。
可他却还是这么想,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安慰了。
“阿庆,我不怕吃苦的,也不会抛下你。”
吴庆摇摇头,“其实这也不是你怕不怕吃苦的事了。”
说完,他瞥了旁边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
“现在医院都讲究送礼,要是意思没到位,人家医生也不会给过多照顾,没准有了肾源会优先给那些送礼的病人。”
余颂一听这话,眉头便皱了几分。
“不会吧,这个也要配型的啊,不合适,医院也不会给他们移植的。”
吴庆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啊,可全国要换肾的人多着呢,万一他给别人了呢?”
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可余颂却总觉得那个乔主任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是的话,早上她去要求卖肾时,以他的权势肯定可以搞定的。
而且也可以从中拿到一点好处。
可他并没有。
想到这里,她将饭菜摆到小餐桌上。
“这件事你先别忧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她不是没听懂吴庆话里的意思,是要她也去送礼。
虽然说她现在手里还有一点钱,可这钱给他做手术都远远不够,更别说还有医院的日常开销要支付。
如此一来,她哪里还有钱去送礼呢?
再说了,像乔主任那个级别的医生,一般的礼品,他怕是也看不上吧!
这要是送的不好,倒起了反效果。
这一想,余颂的胃口都没了。
简单吃了几口路上买的包子,在等吴庆吃饭的时间里,她又强迫自己继续翻译文章。
等他吃完后,便起身收拾了保温饭盒。
其实她每天送来的饭菜都不是完全是外卖,很多时候,只要时间允许,她就会买菜去一家小排档借厨房。
她总觉得自己亲手做的,要比外卖好些。
所以这才买了保温桶。
就算是在没时间做了,她也会用保温桶装店里的饭菜,这样也省下了外卖饭盒钱。
在别人眼里看来,她每天的通勤费用就已经不算低了,省这一点,实在没必要。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省下的饭盒钱,就已经够她买包子当午饭了。
里面是菜,外面是主食,于她来说,方便又省钱。
将保温饭盒装好,她又要马不停蹄的去赶地铁。
许是刚吃了饭没一会,她快速的走动,让她的胃觉有些难受。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忍不住拿拳头抵住了那里,减轻疼痛。
谁知,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却看见乔淮意正站在里面。
尽管早上才被人家拒绝,这会遇见了,余颂还是很礼貌的朝他点头示意。
随即便走进去,站在电梯另一边。
只是胃部还是难受,她只能继续低着。
就在这时,一直没给她回应的乔淮意突然说道:“余小姐不知道医院里有营养餐吗?”
现在不是周末,她应该还在上班,这大中午的赶来送饭,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多余。
另外,那个吴庆的病虽然不轻,但也没到那种不能自己点餐的地步。
余颂不是不知道医院有营养餐,她之前也给吴庆买过。
可他说不好吃,吃不下。
她想着都已经生病了,要是吃不了饭,那对身体肯定不会好的。
所以这才坚持,一直给他送饭,偶尔买饭。
“他……不太喜欢吃营养餐。”
这话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乔淮意冷嗤的声音。
“嗤……”
余颂一怔,下意识的抿抿唇,随即看向他。
“乔主任,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不理解我们这些人的做法吧!”
乔淮意没有看她,而是目视电梯门的方向,淡声道:“的确有点蠢。”
说她省钱吧,她大中午的跑来送饭,通勤不要钱?
说她浪费吧,她却给病患做饭,自己吃便宜的菜包子。
不过说了这话后,他却有点后悔了。
这可不是他平易近人,关心病患,言语温和的人设啊!
其实,今天早上,他就想怼她了。
这样的恋爱脑能生存还真是奇迹。
可转念一想,当年的自己,好像也不比她好多少。
本想着,这话一说,余颂会生气来着,谁知她也肯定了这一点。
“的确是挺蠢的。”
这一说,倒把乔淮意给整不会了。
他倒宁愿她生气,怼回来。
这么没脾气的一个小姑娘,在职场上是怎么生存的?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时,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眼看她直接走出去,乔淮意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刚吃完饭,不要走那么快。”
他想着,她之所以会握拳抵着胃部,多半是这个原因。
余颂有些意外,转眸看向依旧戴着口罩的乔淮意,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
可她并没有按照乔淮意说的,慢慢走,依旧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去。
甚至在走出大厅后,还小跑了起来。
见状,乔淮意皱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位刚从食堂回来的同事叫了他一声。
“乔主任,看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打招呼,乔淮意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别人的女朋友出了神。
轻咳一声,缓解了也自身的尴尬,他随口解释到:“外面的栀子花好像要开了。”
同事听完有些诧异,这才四月啊!栀子花就要开了?
“是吗?”
说着,还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可栀子花树依旧绿油油的,连花苞可能都没长。
乔淮意就随口一说,见他还真的去看了,无奈的笑笑便往食堂走去。
忙了一上午,他还没吃饭呢!
~
尽管余颂紧赶慢赶,可下午还是迟到了。
虽说早上打了卡,但偏偏在她踏入公司时,老板正在因为一个单子训话。
“余颂,你怎么搞的?”
这次单子没完成,老板肯定恼火。
此时看见余颂提着保温盒进来,更是火大。
“公司这么大地方没你吃饭的位置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这话听着根本不像是迟到十五分钟,倒像是让他亏了一百五十万一样。
“抱歉,老板,我……”
她想解释一下,可老板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抬手打断。
“你别找理由!你要知道在公司里,就你的学历最低,一个大专生而已,就这还不好好努力,打算在公司里白嫖工资吗?”
这话说的就实在有些难听了,余颂自认学历的确不如同事,可她活干的却不比同事少。
而就算高学历在这里也并没有比她干了多少高技术的工作。
可是面对这样的贬低,她却只能不声不吭的默默忍受。
换做以前,她大不了走人,可现在不行了。
如果失业,她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而且找工作的过程里,还会有额外的交通开销。
所以,当老板唠唠叨叨了一堆话后,她还是选择了道歉。
“对不起老板,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其实最近公司的盈利已经下降了很多,明眼人都清楚。
老板这个时候训人发脾气,就是想裁人的节奏。
只是他没想到,他都已经如此恶语相向了,余颂竟然没有反抗,还主动道歉了。
这一来,他反倒没话可说了。
“那就下不为例,要不然就收拾东西准备离职吧!”
说着,他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他一走,工位上便传来各种讨论声。
“颂颂,你这次算是聪明了,没有跟他硬刚,他这明显就是找茬想裁人的!”
“现在经济不景气,大家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尊严是重要,可温饱更重要。”
“妈的,赚他三千,他恨不得要你干一万的活!就这还特么挑三拣四,比甲方还难伺候!”
对于他们的话,余颂只是笑笑,便回到自己岗位上,干该干的活。
眼下说什么都没意义,保住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见她不说话,也觉得无趣,便也各自忙活起来。
真的工作起来,时间似乎过的也挺快。
眼看快要下班了,余颂却坐在那里不想起来。
最近她真的好累,可下班了还要给吴庆送晚餐,随后还要兼职到十二点。
有时候,她觉得还不如一直在公司加班呢。
只可惜,加班也没多少加班费。
正想着,老板突然出来了。
这让那些已经准备下班的员工瞬间一愣,又赶忙坐回位子里,假装忙活起来。
可他们心里却在骂,周扒皮,又想让大家白加班了!
谁知老板环视了一圈后,却看向了正在发呆的余颂。
“余颂!”
他叫了她一声,可余颂却没有回应。
这一来,老板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同事见状,立刻推了推她的工作椅,这才让她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
“老板,您找我?”
老板见此,脸色这才好一点。
“你准备一下,晚上陪我去见客户。”
他说完就要回办公室,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余颂有些意外,因为她不是秘书,也不是负责谈合同的项目组成员。
和老板见客户这活,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加上这段时间公司情况不太好,她就算用手指头想,也知道老板这是打起了歪心思。
“老板,我家还有病人要照顾,晚上可能没办法陪您见客户了。”
她是想挣钱,但她没打算为了钱出卖自己。
老板对于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你这是不服从公司安排吗?只是叫你去吃个饭,活跃一点气氛,这都不能接受,那你还留在公司做什么?”
这话把余颂问住了,她知道这是不公平的,可她现在却没反抗的能力。
而那些之前一直在骂老板的同事,这时候也都选择了沉默。
余颂不怪他们,毕竟现在就是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时代,他们没有义务帮自己说话。
就在她迟疑间,老板又折回来继续道:“小余啊,你都说家里有病人了,那你更应该努力不是吗?”
“只有赚到钱,才能给你的家人创造更好的医疗条件,你说对不对?”
说着,他还用肥厚的大手拍了拍余颂的肩膀。
“你好好想想吧!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毕竟人各有志。”
“不过你别怪我太实际,公司不养闲人,你的活别人也不是不能干,你懂的。”
他的话就是妥妥的威胁,余颂不是听不懂。
可现在她没有办法了,咽下委屈,她问到:“老板,能不能不喝酒?”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了,她相信只要不喝酒,一直保持清醒,那她就不会遭遇不好的事情。
闻声,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子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你一个小姑娘,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喝酒呢?还不就是因为对方也有女性,你过去作陪,人家才不无聊啊!”
“放心吧!哦对了,你去换身衣服,这一身太朴素随意了,有点不尊重对方。”
听了这话,即便余颂还是有些没底,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和老板打了招呼后,她便回了暂时租住的小房子里。
这是一间两居室,原先是她和吴庆刚租下来准备一块住的。
谁知还没等他们搬进来,吴庆就查出了肾病,进了医院。
可已经交了押金和三个月房租,余颂便自己先搬进来了。
后来,为了减轻负担,她将主卧出租出去,自己住在了次卧。
眼下,住在主卧的那个女孩也回来了。
女孩比她大,但性格似乎更活泼一些,说是自由职业,扎着一头脏脏辫,很有个性。
“你今天这么早?”
为了照顾吴庆,尽管在一个屋檐下,余颂和这个女孩其实很少碰面。
所以今天看见她,那个女孩也挺意外的。
“嗯,等下还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