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延和陈令枢时刻关注着断刀谷的战况,在收到林北阳击退铁勒布花的消息后两人都是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铁勒川说铁勒屠天下第一不是没有道理,铁勒屠战场冲击力极强,尽管林北阳骑战在大奉堪称顶尖,但仍没有十足把握能抗住铁勒布花的进攻,不过现在看来,宁延的担心是多虑的;只是看着手中军报上的战损比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陈令枢来到地图前,用朱砂笔在断刀谷的位置画了一个圈,沉声说道,“铁勒布花第一日进攻受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断刀谷战场极有可能演变为日复一日的攻防战,林将军压力很大啊。”
宁延颔首道,“即便伤亡再大,断刀谷都决不能丢。”
陈令枢拿起桌上的军报,翻来覆去的找,最后拿出一张三天前的军报,上面的印签来自烛狼军,“韦将军三天前就从岭口关侧翼山谷潜入了北蛮王庭,若我们大部队不能及时南下支援,我担心韦将军会有危险啊。”
“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宁延双臂环胸,沉思许久后说道,“铁勒川坐拥三万铁勒屠,也就是说除了铁勒布花的一万精锐在断刀谷外,铁勒川手中还有两万铁勒屠,这两万铁勒屠若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我们就算进入北蛮王庭也是举步维艰,现在韦光头还未被发现,铁勒川应该还未察觉烛狼军已经潜入了北蛮王庭。。。先生,如今铁勒布花在断刀谷,烛狼军在北蛮王庭内部,您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依托这两个点来波大动作。”
宁延的话点醒了陈令枢,陈令枢咂舌道,“公子你是想一口气吃掉铁勒屠。。”
“从断刀谷的情况来看,我们和铁勒屠之间还是有差距,这种差距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解决的,如果硬碰硬的话,那留在北蛮王庭的两万铁勒屠肯定会给我们造成不小麻烦,与其那个时候骑虎难下,不如现在趁着主动权在我们手中,解决这一心腹大患。”宁延一边说一边拿起朱砂笔,这次他还是点在了断刀谷。
陈令枢若有所思的盯着宁延在断刀谷上的这一点,突然计上心来,“公子,铁勒川为人如何?”
宁延听后大笑道,“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狂傲至极,这些不是人尽皆知吗?”
“铁勒川能如此狂孛的底气就是这三万铁勒屠,公子,您说若是铁勒川知道铁勒布花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即将战死沙场,他会怎么做?”陈令枢继续盯着断刀谷,语气却愈发凝重。
刚刚还在笑的宁延恍然大悟,“铁勒川一定会派兵来救。”
“对!”陈令枢笑着起身说道,“就是要让铁勒川来救,只要他出手相救,就一定会亲率大军北上,而这就是公子您说的机会,全歼铁勒屠的机会。”
“围点打援!一石二鸟!”宁延深吸一口气,凝神说道,“不过现在人手是个问题,雪龙军元气大伤,林兄他们还得继续死守断刀谷,这打援的兵马该从何处调派,总不能让步卒去硬扛铁勒屠吧!”
“公子多虑!”陈令枢捋着胡须笑了笑,“您是不是忘了现在我们军中不仅有精锐将士,还有墨家的机关,这些机关用的好,也是够铁勒川吃一壶的,哪怕是蚊子咬,也要从铁勒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过自从进入北蛮以来,墨家送来的弓弩机关一直以来都是配合战场使用,并不作为战争的主角,谁也不知道仅靠这些机关到底能不能打成袭扰铁勒屠的目的,如果成功,那就是为后续进入北蛮王庭作战打开新思路;如果失败,那他们围点打援的计划就变成引狼入室了。
“仅靠墨家机关?先生,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宁延担心道。
“墨家机关的威力在弘农战场已经有所体现,那还只是一小部分,若是所有机关术集结在一起,未尝不是一股战力,公子若实在不放心,我可去前线督战。”陈令枢拱手说道。
宁延赶紧扶起陈令枢,“你可是我们定州军的宝贝,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你上战场,还是我去吧,和铁勒川的恩怨也有十年了,是时候该清算了。”
“公子,您可是三军统帅,绝不能上前线,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指挥。”陈令枢摇头说道。
宁延笑了笑,“既然我是三军统帅,那就听我的,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我去会会铁勒川。”
陈令枢无奈叹气,“公子你啊!”
白衣公子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最后点头轻笑。
拿下铁勒川,马踏大明殿,立不世之功,享万世太平!
。。。
断刀谷前激战五日,一开始凭借铁勒屠强大的战斗力不断威逼断刀谷,最危险一次,铁勒屠的前锋距离断刀谷谷口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可就这三丈距离,变成了铁勒布花可望而不可即的执念。
为了这三丈距离,铁勒布花下令铁勒屠疯狂冲杀,五天的硬仗打下来,原本一万的铁勒屠就剩下不到两千人,人数的锐减迫使铁勒布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局势;铁勒屠死伤惨重,定州军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安远军镇一万余名将士牺牲,飞豹军死伤超过半,定远军镇也付出了四千名将士的性命,在战损比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林北阳和吕翊,杜忠文一起守住了断刀谷。
艰难苦守断刀谷五天后,宁延的军令终于到了,但这条命令不是撤退,而是进攻,要求他们全线出击,包围铁勒布花。
得到这一命令后的林北阳激动不已,若这条命令是撤退,那他林北阳就是一万个不甘心,可幸运的是他们的公子并没有让他们撤退,而是选择相信他们。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尸骨,林北阳红着眼睛暗自发誓,一定要拿下铁勒屠,用铁勒布花的脑袋祭奠牺牲的将士。
铁勒屠军营中的铁勒布花此时眉头紧锁,这五天打下来,双方战力如何他相信林北阳是清楚的,可为什么他林北阳拼着这么大的伤亡也不肯撤离断刀谷,难道真的要和他玉石俱焚吗?
想到这里的铁勒布花暗骂一声疯子。
然而真正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夜色降临,断刀谷口前的拒马突然被搬开,一排排手握长枪,身披铁甲的定州军将士从谷口倾泻而出,直指远处的铁勒屠大营。
正在熟睡的铁勒布花突然感受到地面一阵颤抖,在马上打了大半辈子仗的铁勒布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而后迅速穿好战甲从大帐中走了出来,原本安静的军营变得躁动起来,不止是铁勒布花,铁勒屠所有将士都感觉到了地面的晃动,感到不妙的铁勒布花飞身来到箭楼,朝着远处看去。
星夜凉薄,夜色如墨,什么都看不清。
“拿火把来!”铁勒布花大喊道。
没过多久,一排排将士手持火把出现在大营四周,随着铁勒布花一声令下,一时间火把明亮,火光冲天。
花光刚升起来,夜空中就传来阵阵箭矢破空声,一排排密集的箭矢齐刷刷的朝着铁勒屠大营倾泻而来。
通过火光,铁勒布花也看清了藏在夜空中敌人的真实样貌,一群穿着清一色青黑色战甲的大军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是定州军。
“快上马,杀敌!”铁勒布花大吼一声,原本有些慌乱的铁勒屠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朝着马厩狂奔而去。
朝着铁勒屠大营纵马狂奔的林北阳察觉铁勒屠要上马决战的时候,当即大喝道,“绝不能让他们上马,给我冲!”
“杀!”有了林北阳的命令后,夜色中的安远军镇将士也不再隐瞒,一个个挥舞着长枪就朝着铁勒屠大营冲去。
铁勒布花迅速冲到马厩前,马厩中的战马也有所感应,焦躁不安的踩踏着地面,不停的嘶叫着,铁勒布花大斧一挥,一排拴马的缰绳全部断开,一匹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直接冲入战场,铁勒布花来到自己坐骑前翻身上马,巨斧一挥,怒吼道,“冲啊!”
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再度上演,铁勒屠不愧是北蛮铁军,即便是被林北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仍在林北阳大军冲上来的时候,剩下的铁勒屠大军完成了整军备战,火光透亮的大营中,铁勒屠大军高举铁勒大旗,怒吼着朝他们冲来。
林北阳眉头紧锁,“所有人,烧粮草军械,不可恋战!”
冲入铁勒屠大营的定州军将士四散而开,将火把丢在铁勒屠大营的角角落落,夜风吹过,风助火势,整个大营瞬间被烈火吞噬,火焰中的嚎叫声不绝于耳,铁勒布花勒马站在大营中央,望着远处着火的粮仓,心如死灰。
怒火中烧的他不顾一切的屠戮着放完火就想走的定州军。
等到东方突出鱼肚白的时候,铁勒屠大营的火势才被控制住,然而铁勒屠也付出了五百余人伤亡的代价。
更恐怖的是,这一把火烧光了铁勒布花还想打败林北阳的决心,粮食被烧,军械被烧,他们剩下的人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突破断刀谷了。
铁勒布花来到粮仓前,看着地上烧焦的粮食,眉头紧皱,“这仗打不下去了。”
“将军,不好了,我们被林北阳困住了。”满脸黑灰的偏将火急火燎的赶到铁勒布花身边,低头说道。
“什么?”铁勒布花翻身上马,来到大营外,抬头看去,远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军帐,军帐之前的木杆上还挂着一面旗,上面绣着宁字。
铁勒布花牙关紧咬,咆哮一声吼,怒吼道,“快。。快去找上主求援,就说宁延主力都被我们吸引到了断刀谷,让他们沿着王庭边境迅速北上,从西边进攻锦北城,以消灭宁延,解我大军断刀谷之围。。”
“可是将军。。”旁边的偏将还有些犹豫,“将军,他们真的是定州军主力吗?这么说会不会有些言过其实了。。”
“你懂个屁!”正在气头上的铁勒布花直接给了偏将一巴掌,扇的后者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除了定州军主力,还有谁能将我们逼到这种地步?若是上主不来,我们都得被困死在这里!”
“是将军,属下明白了!”偏将赶紧低头认错。
铁勒布花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撤,回去打扫大营,清点人数,固守待援。”
林北阳也是在冒险,舍弃断刀谷的天然地形优势,直接在铁勒屠大营外五十里的空地安营扎寨,一旦铁勒布花发兵攻打,他们无险恪守的大营绝对遭不住。
不过好在昨天夜里他林北阳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夜袭铁勒屠大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辎重,这样就算是铁勒布花想要出兵也没有足够的底气,现在的铁勒布花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悬崖边上,当然林北阳也明白围三阙一的道理,在东北角留了一条小路,一来是为了能让铁勒布花把求援信送出去,二来也是给铁勒屠一点希望,防止他们死前反扑。
接下来,林北阳他们要做的就很简单了,死死盯着铁勒布花的一举一动,等待宁延下一步的命令。
。。。
此时的北蛮王庭深山之中,一支来自千里之外的大军正悄无声息的在山林中移动。
天空中传来一阵鹰啼,头戴草帽的烛狼军上将军韦雄刀直接停下脚步,抬起右手,身后的烛狼军将士也跟着全部停下来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只苍鹰在头顶盘旋没多久后便落在了韦雄刀的右手上,韦雄刀取下这只飞鸿信鹰腿上的信件,随后挥动右臂,让雄鹰升空。
韦雄刀看完密信后,抬手用真气将信件捻成粉末,随后皱眉低声说道,“计划有变,所有人原路返回,前往边境!”
“将军,咱们好不容易潜进来,怎么又退回去了啊?”副将李临玄不解问道。
韦雄刀深呼一口气,淡淡一笑,“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