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茶一败涂地的浅克托回到北蛮军营,若不是旁边的北海冥一直帮他说话,差点就被慕容灼灼拖下去砍了。
两万前锋军,两个时辰就没了,更重要的是被只有一万多人的安远军镇硬碰硬打没的,输可以,这么莫名其妙的葬送两万将士性命,慕容灼灼怎么也接受不了。
“将军,当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是留他一条性命吧,就算死,也让他死在战场上。”北海冥颔首说道。
跪在地上负荆请罪的浅克托低头拱手,“请将军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戴罪立功,活捉宁延和林北阳。”
慕容灼灼深呼吸一口气,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沉眉道,“浅克托,本将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后你好好总结经验,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两万精兵打不过林北阳的安远军镇。”
“多谢将军!”浅克托感激涕零,激动不已。
浅克托退下后,慕容灼灼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一只手拖着额头,紧闭双眼沉思,他想不通为什么宁延的定州军现在这么能打,当年的燕子川和百浪川之战打的宁延落荒而逃,这才短短两年,定州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打,这宁延练兵是真邪门啊。
浅克托退下后,慕容灼灼起身看着身后的西茶山地图,沉声道,“到底是让宁延和定州军进了西茶山,虽然人没拦住,但这西茶山毕竟不是项州的土龙山,不是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既然进了山,那就别想出来了,困都要把宁延困死在西茶山。”
北海冥在旁点头说道,“将军高见,多日前董节度使来信说的也是此事,就连铁勒上主都指出了应该封锁西茶山,困死定州军。”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灼灼很显然有些不高兴,语气有些生硬,“那铁勒上主还真是挺关心我们啊,都开始指挥上我了。”
北海冥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低头拱手,“对不起将军,是属下失言了。”
慕容灼灼没有搭理北海冥,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大汗给我下了死命令,宁延不死的话,就要我这颗脑袋;要想封死西茶山,单靠我们可不行,西茶山北边可是在壶腔勒格,要想封死宁延,还需要耶律长齐少主的帮忙。”
“上次宁延都杀到悬河了,耶律少主都没有反应,而且耶律少主一直以来都是极力避战的,让他帮我们封锁宁延,属下担心他不会答应啊。”北海冥拱手说道。
“哼,都杀到家门口了,我不相信他耶律长齐还能坐着不动;再者,他若一点反应都没有,王庭那边怎么看他?”慕容灼灼看着地图上壶腔勒格的位置,默默说道,“不过我听说宁延前往天山偷取我们国器的时候和这位少主有过短暂交往,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位少主一直主张的求和就有些可笑了。”
北海冥低声道,“将军,应该不会吧。”
慕容灼灼轻声一笑,“希望不会,去安排任务吧,封锁西茶山,任何人不得进出,如有违者,斩!”
“是。”
。。。
关于封锁西茶山一事,身在悬口城的耶律长齐很快便收到慕容灼灼的来信和王庭密旨,让他派军封锁西茶山,防止宁延趁着寒冬下山袭扰百姓。
耶律长齐披上自己的棉裘,两只手放在火炉上,一边取暖一边说道,旁边的公史鼎疑惑道,“宁延真的还会来我壶腔勒格吗?”
“不好说啊!”耶律长齐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故人下一步会怎么走,“定州军行踪诡谲,连慕容灼灼都能被戏耍,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走。”
“那这西茶山我们还封吗?”公史鼎小心问道。
耶律长齐沉思片刻说道,“王庭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不封,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手去西茶山。”公史鼎会意拱手。
“去吧。”
。。。
西茶山,定州军大营。
北蛮的冬天确实可怕,这才刚到十一月,大帐外呼啸的寒风就好像吃人的魔鬼一样,坐在帐篷内听着外面的凛冽风声,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冬风如虎啊。
好在是徐子谦派人将定州军将士过冬需要的棉被和粮食及时送了上去,虽然条件艰苦,但好在基本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冬日里无事,宁延和军中将领都会凑在一起听陈令枢讲讲兵法,偶尔还会沙盘模拟一下,这段时间,整个定州军高层的指挥水平直线上升。
“这慕容灼灼是真执着啊,我刚刚去山下瞄了一眼,这山下全是北蛮军帐啊,这小子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西茶山啊。”走进帐篷的韦雄刀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感慨道。
“不堵我们他就不是慕容灼灼了。”李彦业给韦雄刀递去一碗热茶,摇头苦笑道。
韦雄刀接过热茶一饮而尽,“哈哈,还是公子有办法,这深山老林里还能喝到茶水。”
宁延笑了笑,“就这一点了。”
韦雄刀入座后,陈令枢转身开口道,“诸位将军都到齐了,那我就说说这个冬天我们的计划,希望每个将军都能用心听。”
“军师,这外面雪厚的都盖住半条腿了,咱们还要出去打仗啊?”刚从外面回来的韦雄刀意外说道。
“不是打仗,而是一个比打仗更严肃的问题。”陈令枢轻轻摇着扇子说道,“进山也有一个月了,从我巡视各大军营和各位将军送汇报的军情上来看,我们的军队中,超过半数将士已经有了厌战情绪,而且这种情绪与日俱增,若不及时处理,用不着北蛮出手,我们就会自己输掉这场战争。”
林北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安远军镇虽说打了胜仗,但军中将士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回到定州,一直住在这深山老林中,出门就是雪,风雪大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只能待在营帐中,将士们都有些待不住了,你说要是再定州,他们还能回趟家,看看家中亲人;在这林子里,他们什么都干不了,甚至出趟门都要担心迷路,根本不敢走远,人都被憋出毛病了。”
“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吕翊也沉声说道,“在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将士们都想回家,被封锁在西茶山,将士们不仅挨冻受饿,就连写给家里的信都寄不出去,整日就再军营里无所事事,人一闲下来就会生胡思乱想,即便是一些军中老卒也不例外。”
司徒景春点头说道,“说白了,就是将士们都想家了。”
“大战在即,如果将士们不能一心投入战场,那在我们定州军就没有士气,一支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冬天,整训军队,做好将士们的思想工作,让将士们尽快脱离这种消极状态,重新进入战斗状态。”陈令枢沉声说道。
“这没有仗打,将士们拿什么进入状态呢?”司徒景春好奇问道。
陈令枢清了清嗓子说道,“刚刚吕将军说的不错,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所以各位将军要做的首先就是要让麾下将士忙起来,要怎么忙起来,有两个办法;第一是解决将士们平日里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为此我和公子商量了一下,准备定期去各军进行讲说,大概三天讲一次,我呢主要会讲一些关于行军打仗的琐事,还会讲些与九流相关的内容,诸位将军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参与,将将你们的经历,或者战场经验,拉近与将士们之间的距离,帮助他们重塑士气。”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的兄弟大多都是普通的庄稼汉,平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要是能趁此机会让他们多了解一些战场知识和九流,开阔开阔眼界,说不定上了战场还有奇效呢。”陈令枢这话一说,坐在一旁的舒钧第一个表示赞同。
韦雄刀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疑惑道,“一群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爷们,真的愿意听这些吗?反正我老韦打小就不喜欢听书,一听私塾里的先生讲经就犯困,现在也是,一看书就头疼。”
韦雄刀这话惹得场上将军都笑了出来。
笑声过后,宁延盯着韦雄刀说道,“韦光头,你自个不愿意听不听就是了,我可给你打个招呼,要是重象军的将士想听,你不得阻拦,明白了没有。”
韦雄刀嘿嘿一笑,“老韦我还是很开明的,放心吧公子。”
“我有个意见,不知道该不该说。”云不凝坐在一旁小心说道。
“哈哈,云将军,你可是我们定州军唯一的女将军,是我们定州军的掌上明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陈令枢笑着说道。
云不凝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之前我在项州军红纸营的时候,李凤荷将军总会趁着闲暇时间请一些私塾先生来到军中,教军中将领识字和算术,我想说我们定州军为何不趁着这个冬天也教将士们识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术,最起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知道一亩麦子能卖多少钱。”
云不凝这话引起了宁延的沉思,别说还确实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定州军将士八成以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如果能给他们一个识字的机会,这不仅能让他们将注意力从想家转移到学习文字上,更能增强他们对定州军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无形中还能增强军队的凝聚力,确实是个好办法。
宁延还没开口,旁边林北阳率先开口,“云将军所言确有道理,可是我们身在西茶山,哪里请这么多的教书先生啊?”
“没有先生,我们就自己做先生,请军中一些上过私塾,认字的将士做先生,每天哪怕教几个字,这个冬天下来,我们的将士至少也能认识一百个字。”云不凝早有应对之策,直接开口说道。
宁延笑着点头说道,“平日里提刀打仗的兄弟突然间变成了自己的教书先生,哈哈,听着就有意思。”
云不凝害羞一笑,“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先生,你觉得呢?”宁延转身看向陈令枢。
陈令枢摇着扇子笑了笑,“云将军所言,还真是个好主意。”
“云将军这个办法不止适用于现在,而是适用于任何时期,我提议将这个提议在定州军中保留下来,将士们战时打仗,训练时抽时间识字算术,现在看时没什么效果,假以时日,三年,五年后,我们定州军就是一支武能上马打仗,文能识字算术的无敌之师,放眼天下,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宁延朗声说道,算是开创了军队教学的先河。
“将士识文断句,古今第一次啊。”陈令枢笑着感慨道,“那就按云将军说的办,诸位将军下去后将军中识字的将士集中起来,让他们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去教下面的兄弟识字,每个月坚持一次,那些进步快的要予以表扬,进步慢的或者态度不认真的,要及时批评更正,但要注意,这不是打仗训练,要注意方法尺度,不要引得将士们不满,让好事变成坏事。”
“多谢公子,多谢军师。”听到宁延和陈令枢采纳了自己建议,云不凝高兴不已。
陈令枢接着说起了自己的第二个办法,“第一个方法说完了,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二个就是军事训练,西茶山山高林密,条件艰苦,我们可以因地得利,等待天气好转,可以利用西茶山复杂地形地势训练军队,平日里我们的训练基本都是在校场完成,或者是实战,很少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进行;既然这次我们有这个机会,那就让下面的将士们试试在深山里训练,我深信快刀必须狠磨这个道理,也相信我们的将士经历西茶山训练后,会比之前变得更加勇猛,上了战场会有更出色的表现。”
韦雄刀还是第一个开口,“军师还是你懂我老韦啊,我早说了这地方是个练兵的好地方,这不是公子一直说天气不好,不让我老韦训练,这下您开口了,我老韦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训练了。“
“哎哎哎!”宁延赶紧打断韦雄刀的话,“我可没说不让啊,我说天气好转,让将士们天天趴雪堆里训练,冻坏了怎么办?”
陈令枢点了点头,看着韦雄刀笑道,“韦将军,公子的话言之有理,我知道你练兵心切,但我们还是得多看看老天爷的脸色,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损。”
“军师你放心,我老韦有分寸,我准备在军中挑三百个身体好的壮小伙,对他们特训,到时候把他们编成一伍,做一些特殊任务,就像这种苦寒天气寻常将士不能出门,但是我这特训的三百小伙就可以,关键时候,这也是一支奇兵啊!”韦雄刀拍着桌子说道。
林北阳咂吧着嘴说道,“嘶,老韦,你还真别说,确实是有点道理啊,专门训练一支在恶劣天气时富有战斗力的军队,这要是上了普通战场,那不就相当于骑兵中的铁勒屠吗?”
宁延看向韦雄刀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意外,“好你个韦光头,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你这脑子不亚于陈先生啊。”
“嘿嘿,公子,咱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不敢和军师比。”韦雄刀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大光头说道。
陈令枢哈哈一笑,“公子,我觉得韦将军所言甚有道理,我们定州军还是以打仗为主,真要是有这么一支部队,说不定战场上还真能给慕容灼灼一个惊喜。”
宁延刚想说自己也觉得不错,这下陈令枢率先开口,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宁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允了,韦光头,你既然要练,那就不要练三百人,咱们定州军十万将士我就不相信你只能挑出三百人,你不要从你的重象军里挑,从整个定州军中挑,挑三千人,训练他们,要是能训练出来,这支部队我交给你。”
韦雄刀一听,当即激动起身,“公子,那咱们可说好了啊,我韦雄刀要是能练出来这三千将士,您可得把他们交给我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给你就给你!”
“好,那我老韦现在就去挑人,你们几个可不许拦着啊!”
场上的几位将军都被逗笑了,李彦业忍俊不禁,“你着什么急啊,等公子和军师把正事说完再去也不迟啊。”
“公子,军师,你们还有别的事要说不?没有我老韦可就挑人去了。”韦雄刀迫不及待的说道。
宁延和陈令枢对视一笑,宁延笑着摆了摆手,“就你着急,去吧去吧,今天主要就是说这两件事,其他也没什么事。”
“那我来韦走了啊。”韦雄刀说完屁股一扭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生怕宁延会反悔一样。
韦雄刀走后,场上其他将军也各自退去,宁延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定州军,得意的说道,“先生,看来大家集思广益的效果要比你我二人苦熬数个昼夜的结果好的多。”
陈令枢重重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日后我们得把诸位将军多聚在一起,多听听他们的意见才好。”
宁延感慨道,“众人拾柴火焰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