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客房内,一男子长发肆意散开披在身后,整个人端坐竹席上,皮肤白皙,生的十分精致,尤其是那双手,纤长细腻,比起一些女子还要好看几分,男子神情自若,轻轻拨弄着桌上的香薰,举止端正有礼,不免让人想到高雅二字。
此人便是宁延的四哥,宁家五子中的老四宁喻,和他的三位哥哥不同,宁喻从小就不喜欢习武,也不像他二哥,三哥那样喜欢看书,相反,他倒是很喜欢乐器,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偷偷的跑到皇宫御乐府偷听乐师演奏,又或者跑到酒庄,甚至青楼里偷听;单是宁鹤就从青楼里抓人抓了三四次,后来无奈之下的宁致只能将他送去御乐府学艺。
不过别说,宁喻对乐器还真是有着独特的天赋,仅仅五年,就做到了御乐府乐师的位置,成为大奉御乐府最年轻的乐师,更是得到了御乐府司命汪镜和的青睐,成为其关门弟子,而宁喻和其三个哥哥也被称为宁家四才俊。
就在太嘉军备案发生不久,宁喻就以教化万民为理由去了苗疆,当时的宁延还以为他四哥是真的为了这个原因才去的苗疆,直到一次在和三哥聊天过程中才知道,是因为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也是御乐府之人,不过在御乐府中只有男子才能做乐师,一般女子就算你天赋在好,乐器再厉害,也只能做个歌姬,永远不能再正式宴席上露面,也做不了乐师。
而宁喻恰巧喜欢上了那个歌女,两人琴瑟相和,郎才女貌,在御乐府中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此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宁致耳朵里,那个时候单家刚出事,朝堂上无数眼睛都盯着宁家,宁致虽说已经下决定不在和朝中臣子或者王亲国戚联姻,但也没想到宁喻会看上一个歌姬。
这要是传出去,打的可是他宁致的脸;后来女子被逐出了御乐府,宁喻一气之下离开了殷都,前往苗疆,至今未归。
两年前苗疆内乱,宁致和宁老夫人不知道给宁喻写了多少信,宁喻就是不为所动,直到现在也是,宁可选择寄宿在蜀山,也不愿意回到殷都。
宁延看着手中的信,宁颂写的,但是并不是从殷都寄出来的,而是青州;原来在孔章熙拒绝了他的提亲后,宁颂知道若是在殷都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孔盈在一起,于是便在半年前和孔盈一起偷偷离开了殷都,重新回到了前城山。
这封信已经写了很久了,但是宁颂因为不知道宁延到底在哪,所以几经辗转,经过半年才到宁延手中,宁延看着手中的信,无奈叹息的好久,“我这三哥,四哥,个个都是大情种啊。”
虞兮柠默默的看了看宁延一眼,宁延疑惑道,“看我干嘛?”
“那你呢?”虞兮柠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宁延有些尴尬,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搪塞的岔开话题,“前面到客房了,我们快走吧。”
九九扑哧一笑,虞兮柠直接一个白眼,气呼呼的跺了跺脚,“木头。”
。。。
“四哥,四哥。”正在房间里发呆的宁喻耳边突然传来宁延的声音,尽管多年不见,但是宁延的声音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宁喻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蜀山,怎么会听到宁延的声音。
“吱呀。”当宁延茫然的在院子中打转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响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延儿。”打开房门的宁喻瞬间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已经长的和他一般高的宁延,直接愣在原地,抬举没回家了,看到自己弟弟,都有些许不敢相认。
记忆中的四哥是温柔,安静,不善言笑,每天身后都会有一大堆富家小姐跟着的翩翩公子,如今再度看到四哥,只觉得他好像变得成熟了一些,长发披肩,身披紫衫,跟记忆中的四哥想比,眼前的宁喻瘦了很多。
“四哥。。”宁延直接冲到宁喻怀中,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宁喻也红了眼眶,这是他离家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家里人。
“长大了啊,长大了。”宁喻喃喃道,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
虞兮柠看着眼前一幕,也有些动容。
众人来到宁喻房间中,房间很小,条件也很差,寒酸的桌椅,几个盆盆罐罐就是全部家当,一大火盆就是宁喻在冬天的取暖工具,这条件别说宁府了,就连一般的客栈都比不上。
宁延心疼的看着四哥,“四哥,你就住这啊,这蜀山的道士怎么能让你住这么破的地方,不行,我去找他们掌门理论去。”
“别闹。”宁喻喊住宁延,”你刚来就要惹事吗?再说了,这不挺好的,清玄道长能收留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住宿什么的,有个不透风的地方就行。”
宁延气呼呼的撅着嘴,忍不住心疼自己四哥,“四哥,你啥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宁延淡然一笑,轻轻摸了摸宁延的头发,“我这还算苦,刚到苗疆的时候,你看看山里的苗疆人,他们过的才是真的苦。”
宁延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他是在苗疆待过的,自然知道苗疆的情况,尤其是在被殷克祸害过后,更是满目疮痍。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蜀山的?你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宁喻不解的问道。
于是宁延便将自己一路上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宁喻,包括宁枫的来信和自己来蜀山的事。
听完宁延的话后,宁喻也是大为惊讶,虽然他知道宁延离开殷都的事,但却没想到宁延居然遇到了参离公主,并且顺便解决了苗疆问题,这可是让朝廷那些官员都头痛到睡不着觉的问题居然被宁延顺手解决了。
不过当他听到花间市鲜老大遇害的消息后,心情还是有些沉重,“我刚到苗疆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听不懂当地人的话,就是鲜老大带着我去见的大祭司,还告诉我他们苗疆人不必中原人差,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我的到来,就等于是给了他们机会。”
宁延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逝者如斯夫,四哥,鲜老大虽然走了,但是我相信苗疆一定会越来越好,因为在苗疆的土地上,我看到了很多想鲜老大一样的人。”
宁喻看着眼前的弟弟,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多年未见,那个爱惹事的小家伙也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四哥,跟我回去吧。”宁延看到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开口说道。
这话一开口,房间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宁喻缓缓起身,拿出自己的古琴,轻轻擦拭着,边擦边说道,“延儿,当时离开殷都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不再回去,那里到处都是明争暗斗,你做的任何一件事背后都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你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选择,他们眼中只有所谓的门庭背景,根本没有人考虑你自己的感受,这种压抑的环境我不想在接触第二次。”
宁延听后,沉思许久,看着宁喻说道,“四哥,在面对让自己讨厌和胆怯的阴影时,我们都选择了逃避,曾经我以为只要我离开了殷都,这些麻烦就再也不会找上我,然而我错了,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我想明白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我们越来越懦弱。”
宁喻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抬头看着宁喻,眼里满是热泪,对于平日里素来清冷的宁喻来说,很少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尽管你说的很对,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看法,世间有百态,四哥只是选择了最怯懦的一种,对不起延儿,让你失望了。”
“四哥。。”宁延看着自己的四哥,多少有些心疼。
虞兮柠起身拉住还想开口的宁延,“宁延,让你四哥一个人静静吧。”
恰在此时,一直在门外的孔真玄走了进来,来到宁延面前,拱手道,“公子,蜀山的人来了。”
宁喻听到后,擦了擦眼角泪痕,努力使自己保持出一副高雅的样子,宁延则点头来到门外。
片刻之后,一种白衣道士身背长剑走了过来,为首的则是一个穿着青色玄武服,头上白发但却面如童颜的老道士,老道士走起路来相当沉稳,可以用踏雪不留痕来形容,整个人气机深厚,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千钧坠地但却轻如鸿雁的感觉。
老道士来带宁喻门外,看到眼前的锦袍年轻人,客气的笑了笑,露出满嘴白眼,随即拱手道,“贫道蜀山清玄见过宁五公子。”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宁家五公子。”宁延愣了愣,这上蜀山之前就听孔真玄说过,蜀山掌门名为清玄,是一代剑术大师,剑道造诣高深莫测,曾独居竹林三十年,噤声练剑,最终一剑断天山,步入神魄境,成为道家仙人。
宁延惊讶的是这蜀山掌门居然会亲自来客房这里见自己,这多少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在武当,他见个张兴瑞也是废了些心思的。
这初次见面就让宁延对这个掌门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