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选择相比起来,第二个就很苛刻了。
换做是之前的时也,哪怕再想去青州,也得好好想一想,如今更是踌躇不决。
第一个选择,对旁人来说或许辛苦些,可对时也来说再好不过。
可第二条选择里头的青州,又是那样实实在在的诱惑着他。
青州,是每一个妖修的归宿。
至于说到了青州便甩开王妃的束缚,那是不可能的,他要立誓,以魂魄契约,做不到,是真的要出事的。
于微大抵知道他的犹豫:“此事我给你两日时间,想好了再告诉我。”
时也求之不得,得了指示,又在王妃这里吃了挂落的他恨不得立马逃之夭夭。
于微却叹了口气:“时也,你的心理素质太弱了,寺底中事不堪回首,可将来你行走在外,若再次遇到困境,你会崩溃,会输,跌倒了再也起不来。”
时也苦笑,这个坎,两年了,他确实没迈过去,这大概就是人类说的懦夫。
“时也,我既然救了你出来,便不想再看到你再次落入这样的境地,这让我觉得我救了个寂寞,这个坎已经过去了,那在你心里也该过去,将来哪怕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该做的是想着如何在困境中逃脱,先战胜自我,再战胜他人。”
道理都明白,可时也不知道怎么战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受制于此:“王妃,我该怎么做?”
时也愿意迈步,于微也很高兴:“一切的苦果都归咎于弱小,你最该做的,便是强大自己,不管在哪,自己强大了,别人就算想耐你何,还得掂量再三,你说你得了闲暇,可醉心于提升实力的人,是不会有闲暇的时候。”
修炼一道,是他在懈怠。
时也被王妃说得面红耳赤。
他走时,亦是一脸凝重。
华容来到书房时,正见于微盯着一方砚台出神,他有些纳闷,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和她都聊了什么,两人竟如此失态。
他到于微身边也不算晚了,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时也,这个时也,对王妃很重要?
带着点点疑惑,华容拱手行礼:“王妃。”
于微抬眼看他:“我正要你和说,现如今暗网我打算撤了,先前答应帮你们报仇,这事你应该也没忘。”
华容激动的咳嗽起来,脸色泛起潮红,眼中的光却异常锋芒。
“王妃,华容一日也未曾忘!”
于微哂笑:“你倒是比刚才那位强。”
华容现如今思绪全在报仇上,关于对时也的猜测,他没了半点兴趣。
“王妃有安排了?”
于微点头:“是有了,不过你妹妹要留在我身边,此次行事,你独自前往,我会派人护着你。”
华容对此没有异议,反而觉得王妃此举正合他意,报仇这种事,太危险了,能把妹妹留下来护她周全,华容再愿意不过。
“但听王妃安排。”
于微笑了笑:“如何跟你妹妹解释这是你的事,别让人来寻我麻烦。”
华容点头:“王妃放心,我定会办妥此事,若是,若是……还请王妃给小琴一个容身之所。”
没有人愿意直面自己的死亡,华容想活,他说不出口那些坏结局,就像说了,怕灵验般。
“你对自己没信心便罢了,为何还对我没信心?打起精神应战便是,我说了会护着,就会护到底,除非你自己找死。”
华容突然就笑了:“华容不会自寻死路,此事多谢王妃了。”
华容也分不清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心态,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有面对敌人的仇愤忐忑,还有对王妃感激和那一抹强烈得想要冒出头的自卑。
后来,于微拿出调查出来的一些信息,当初聂家被灭门的隐辛,对家的背景,如今的状态,还有一些人的喜好癖好,手里头的官司正在做的事等等。
于微在创办暗网的时候,就对身边收拢的这些人做了个基于文中信息更全面的了解。
给这些人完成心愿,是于微和他们的约定。
一整个下午,两人就在商议着从哪里下手,敌在明我在暗,最好是混进内部逐个击破。
于微看着手中那些详细资料,有些恍然。
直到华容问她:“王妃有何事吩咐?”
“当年,陈家屠你聂家满门的时候,一个人也未曾放过……”
华容垂首,顺着于微手上那张信纸看去,眼睛发酸发涩,他知道王妃为何会有此一问。
“是啊,上下五百多口人,有亲族的,有伺候的,有做过恶的,也有行善积德的,有抱在怀里的婴孩,也有憧憬着未来满腔柔情壮志的少年,可不论是谁,何种身份,皆成了刀下亡魂。”
华容就事论事,当初的伤疤揭开,仍旧是痛的。
于微闻言,将另一张介绍了其他人的信纸覆盖在原来那张上头。
将一个花季待嫁的懵懂少女,连着她的性命,也一道压在手底。
华容收回眼,发酸的不止眼睛,还有顺着鼻梁喉骨往下的那颗滚烫的心。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陈家应得的,此次,你大仇得报后,需得迅速掌握陈家的人脉势力,并将其发展成江城的一大势力,我会派人助你,江城聂家复起,将作为我在江城的大本营。”
说白了,你就是个打工的,为她开疆拓土。
于微手里拿捏着小琴,是华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唯一这个词,对于华容,分量是极重的。
至此,留下妹妹的目的,华容算是明白了,同时,也加大了他此行的胜率,毕竟王妃所图可不小。
华容会同意吗?
他当然会。
“华容愿为王妃效劳,定会替王妃料理好江城的一切。”
瞧瞧,人比妖确实更懂人情世故。
结果次日,单昌和吕车一同来找她,表示要和华容一同前往。
于微都无语了:“华容告诉你们的?”
闻言,单昌眼神躲闪,吕车嘿嘿直笑。
于微一拍桌:“说!”
这回换吕车神色躲闪,单昌支支吾吾。
半晌,于微才搞明白这件事被泄露是谁的锅。
“我们昨日去找华容,他却来找了王妃,回去时头一次见他那般兴奋,我们兄弟俩想着,想着……”
单昌一卡壳,吕车立马接道:“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我们也想为他高兴高兴。”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呵。
于微挽着手:“你们问了,他就说了?”
“那倒没有。”吕车厚着脸皮破罐子破摔:“我们削微用了点小手段。”
于微:……
她就突然觉得这个绝定不靠谱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华容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一见单昌和吕车两个,不顾于微在场,气得当即就要上手理论。
华容就一单薄身子,半点功夫也没有,吕车和单昌自然不可能还手,且这事儿他们理亏在先。
于是场面就成了华容提起软绵绵的拳头,一拳头朝吕车面门而去,吕车跳了一下,那拳头就到了他胸口,给于微一下干喷了。
混迹风月场多年的华容也更气了,气得眼尾通红,原本的病美人平添了三分艳色。
吕车自认见到的美人不少,可华容这一下,给他干心虚了。
他挠着头认错:“你身子本就不好,别动气,这事儿是我们的错,哥几个给你赔礼道歉,你说怎么着就这么着。”
旁边的单昌看得有点懵,不是,老子是硬汉,怎么能这伪娘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呢。
但这话他不敢说,一是因为在王妃面前,王妃的暗卫他打不过,二是怕华容给他毒倒了。
普通毒对他无效,可这伪娘们造的,全是对付修行者的,不得不防。
华容一脸怒容,冷着脸,不搭理哄着他的吕车,他觉得这人简直有病。
于微从自己磕的cp里出来,有些忧愁的对华容道:“由此可见,这个计划并不稳妥,你能给他俩知道,就会被别人知道。”
华容一张冷脸骤然崩裂:“叫他俩知道是意外,王妃您信我,华容以性命起誓,除了我们,绝不会再让第五个人知晓。”
于微也是无语,这一晃神,四个人就知晓了。
吕车连连应是:“王妃,我作证,真就是个意外。”
说完他捅了单昌一下,单昌骂了句娘,将事情原委解释起来。
“我们昨日是想去找华兄拿些药,发现华兄不在,晚上吕兄就提了几坛子酒邀我一起,事先我得说一句,吕兄往酒里放了华兄给的吐真丸,这事儿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华容怒瞪吕车,吕车心虚的踢了单昌一脚:“说重点,谁让你说这个了!”
单昌懒得理他,继续说:“原本这玩意华兄一闻便知,我才知晓吕兄动了手脚,华兄原本是不肯喝的,是,是……是吕兄撺掇我一起强灌进去的……”
吕车高声:“姓单的,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狗贼!我原想着暴露了就算了,是你这狗贼二话不说压着他就灌!”
于微闻言总结,这俩都不是什么好货。
她拍着桌子示意他们闭嘴。
然后看向华容:“这药是你制的?”
华容眼尾的红蔓延到了眼眶,让于微有种她再阻止对方就要落泪的错觉。
“回王妃,是我做的,但这种药,我保证,有且只有我这里有,暂时除了给这两个狗贼一人五颗,剩下的全在我这里。”
其中的恳切之意也很明显了。
单昌不由点头:“我行走江湖,确实未曾在其他地方听说过这药。”
吕车附和:“我这些年混迹各大门派,也未曾听闻。”
于微沉吟半晌,最后说:“这本是你的私事,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如今他们两个知道了,你想怎么做?”
吕车瞪大双眼,聪慧如他瞬间就知道王妃这是在坑他们!
明明一句话能定下的事情偏要交给华容决定,这小子如今都恨透他们了!
单昌后退半步,一脸警惕的看着华容:“我告你啊,别用毒,别用——咚!”
一米八几的壮汉翻着白眼轰然倒地。
吕车反应快些,几步窜到于微身旁不远,控诉道:“王妃,您也太偏心了!”
于微眉梢微挑:“我偏心什么?窃取别人秘密的是不是你?常言道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你造的孽,苦果自由你承担,你就说这话有没有错?”
吕车咬牙,与华容对视,话却是冲于微而去。
“当年你说,会替我摆平万花楼,这么多年了,你不曾兑现,承诺,现如今,你帮华容复仇,那我呢?我呢?”
于微闻言,脸色一寸寸皲裂。
吕车指着她哈了一声,来回踱步,显然是气极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把我忘了,我费心劳力为你做事,转头来你把我忘了,王妃啊王妃,你可真行!”
事关王妃,华容此时也很有眼色的没再乱来,并且悄悄站到门边,好听八卦又不显眼。
“忘了?谁?我吗?”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件事!”
于微拔高音量:“你听我说,你这事儿我早有章程,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曾亏待过你们任何一个,我一视同仁,从来不搞厚此薄彼这一套。”
她的声音越大,吕车就越明白这是她在努力的狡辩,这女人,简直过分!
“呵。”
“吕车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行,那王妃说说,你的章程是什么?”
于微装模作样理了理鬓角:“这次华容要去陈家,你也可现身江湖,当年那个辛秘另有隐情,我将此处原委告知你,你先找万花楼前楼主告知此事,她若执迷不悟,你可用昭告武林来威胁她安分些。”
吕车眼睛一亮:“什么隐情?你快说!”
于微又顺势理了理衣角,神色淡然:“慌什么,改日等我闲暇了,你再过来,除了那件事,在江州助华容顺利报仇,还有具体事宜要和你相商。”
吕车有理由怀疑于微这是在敷衍他。
但他如今,还真就不得不受着。
“行,我等你消息。”
说完,他警惕的看了眼还等在门口的华容,当即一个健步窜了出去,在外头看到不远处候着的月满,扯着人袖子往外拉。
“月满姑娘,你救我一次,华容那小子要给我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