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隔着面具神秘的看了眼于微。
于微愣是隔着厚重的铁面具感觉到了……
“你有路子?”
阿九就和她细说起来:“凡是江湖中人,气质皆与凡人百姓不同,且多喜欢聚集在市井瓦巷,京城这边更是散修来往密切的集聚地,且京城是皇城,其中花销极大,凡事散修来过一趟,几乎都能耗空近半财物,但于此同时,机遇也更大。”
“许多达官显贵找的暗卫或者贴身侍卫,都是从这里面挑选。”
于微哦了一声,月光族倒是挺符合散修的气质,花钱没个定数,说好听点是洒脱,等钱用完了又到处谋生路,说难听点还是穷。
这是个好计策,可于微总觉得不靠谱,不愿意控制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这样的人,用着总不放心,太过随心所欲,总有种干不开心随时要跑路的感觉。
“还有没有别的路子?”
阿九惊讶于微的挑剔,想了想他道:“有是有,但相对散修来说,稍次之。”
于微心里估摸着大概是个上中下政策。
给门派发任务是上,散修是中,那么下的,又会是怎么样的。
“无妨,你且说。”
“瓦巷里有一种比赛,叫摔跤,夫人可有耳闻?”
于微点头,她懂她懂。
阿九继续说:“里头的摔跤手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其中修武道的不在少数,只是天赋不够,修到一定程度就到了瓶颈,可先前浪费的资源又不甘心,所以干脆修了体术,瓦巷里的摔跤手就是这么一批人。”
“体术?”于微有些惊讶:“从未听说过这个术法。”
阿九点头:“体术很辛苦,且上不得台面,通常也没什么人修炼,当然,除了摔跤手,不过体术一旦练好了,面对五品修士,仅凭一身血肉之躯就可匹敌。”
体术就是太辛苦了,一般人练不来。
于微听了倒是很感兴趣:“摔跤场也接任务吗?”
阿九摇头:“摔跤手并不归摔跤场管,他们是自由的,和摔跤场分成,打多少场拿多少钱,夫人若是想要请他们,那就只需要和摔跤手交谈好就行。”
于微听明白了:“有推荐的瓦巷吗?”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瓦巷却不少。
阿九报了几个名字后,于微打算事不宜迟,马上就去。
但去之前,她还得去一趟钦天监,早前让月满去传消息,出了点事要休息一天,但第二天,她还是逃不掉的。
在钦天监上完课,时间还早,于微打算去几个瓦巷逛逛。
瓦巷内多是男人,市井小民,于微有阿九护持着,找老板开了个包厢,视野专对着楼下的摔跤台。
这个时候比赛还没有开始,于微点了两壶茶和一些小食进来,这里比不得酒楼繁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于微喝着茶水吃着小食,招呼着碧桃和月满一起坐下,另外又给阿九和两个暗卫开了一桌。
“在外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我也不想闹得太过,你们也随意些。”
闹太过了引人注目。
于是六个人围成了两桌,茶点小食,通通上了一份。
于微眸光穿过挂着纱帘的窗几看向楼下。
这会儿有四个场所,正中间有个戏台,小二说这戏唱完了台子就开始摔跤。
另外,还有三个围起来的场地,分别是斗鸡,下棋和六博。
叫喊声,乐器声皆是震天响,却都出奇般的和谐,各方皆不受影响,唱戏的跟得上节拍,下棋的心无旁骛棋子摔得砰砰响,六博的在看子之余还有空瞄一眼戏台上的花旦。
于微也跟着看了个热闹。
一个时辰后,戏台收场,几个赤膊大汉从后台慢慢走到台前。
于微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光身形就够扎实!
她赶忙摇着小手招来阿九:“我问你啊,像这种修体术的,是不是谁最壮实谁最厉害?”
阿九点头:“按理说是这么回事,但凡事都有例外,体术只是外在,还要看脑子,脑子灵活的,有强悍的体术伴身,基本上不会差。”
于微听得连连点头,目光已然放在了场中的两位身形最为彪悍的男子身上。
那虬结的肱二头肌能有她大腿粗。
“按理说,能上擂台的,且久居高榜不下,其武力值定然能傲然群雄。”
阿九又点头,然后给予于微重磅一击:“对于这样的人,夫人想要打动他,只怕要给出不弱的条件才行。”
于微:……
谢谢你的提醒。
一场大乱斗结束,于微直接指定了两人,然后看了眼阿九,又撇开目光,拿出两个十两的银裸子给碧桃:“赏给那两位好汉。”
片刻后碧桃返身,身后带了那两位好汉,两位好汉要见贵客,这会儿已经穿好了衣裳,和碧桃一起上来一是为了谢恩,二是为了结实一下这位贵人。
只是上来才知道,这位贵人竟是个女子!
可女子又如何,他们的客人中,虽少,却不乏女子,只是这么漂亮的少见而已。
这样的夫人能来瓦巷看摔跤,必然不是因为喜欢看摔跤,所以,好有什么别的事,只是他们二人恰恰被选中了。
能来这里摔跤的人,且有一定地位立稳了脚跟的,脑子都不会太笨。
“多谢夫人赏赐。”
于微倒不意外二人会上来,可以说给银钱正是为了引他们上来,这是摔跤场的规矩,于微做这事前,还是特意问过瓦巷老板的。
于微随意问了二人几句,然后就开始切入正题:“我这里有一单生意,想请两位出手,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皱眉,按理说权贵人家不缺办事的下人,就这位夫人身后的三名面具男子,皆是中品武修,又需要他们这样的市井小民做什么?
莫不是为了替人背锅?
这样的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屡见不鲜,权贵家的人犯了事,就会常从市场上“买”个替罪羊。
这替罪羊还不是一般的替罪羊,最起码不能把别人当傻子,面子上要过得去,所以他们这样的人选就成了香饽饽。
或者是真的有什么不方便自家人出面的事要他们去办,到时候出了事还是个替罪羊。
两人对视一眼后摇头:“夫人抬爱,只是小的们都只有些微末本领,只怕不能胜任。”
问都没问就拒绝,于微不理解。
“二位这是有什么顾虑?”
一人就回答道:“小的摔跤只为谋求生计,摔跤已然足够一家老小日常所需,着实不想拿性命冒险。”
另一人也回答:“小的也是一样,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夫人的生意,小的只怕无福了。”
哦,怕死啊。
于微明白过来,看来大家对权贵世家的忌讳还是很深的。
她忙笑了起来:“两位误会了,我只是请二位当个保镖,保护一下我的两个孩子。”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于微交代了前因后果。
在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后,联想到她要自己做的事,两人都有些犹豫。
这事办了,显然就是和将军府,和宣平侯府作对,在这场角斗里他们只是池鱼,可池鱼也难免会被殃及。
到底还是冒险的。
于微一看对方犹豫,心里就叹了口气:“你们要做的只是保护两个孩子,有个什么动静及时联系我,也不需要你们去拼命或者如何与他人搏杀,你们的存在只是给孩子多加一份保障,让我多一份安心。”
两人闻言心思显然动摇了,但他们还想给自己上一层保险:“我们需要护到何时?宣平侯府那边和将军府那边,会轻易放过吗?”
问这问题,多少有些僭越了。
于微倒无所谓,只如实回答:“护到何时我不确定,但该结的银钱一分不少,另外,不管做什么,都有风险,比如你们摔跤也是一样,我唯一能保证的是,将军府和宣平侯府不至于对你们出手。”
可如果你们在保护人的过程中受了伤出了事,于微一样会看顾到底,但始终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没问题的态度。
两人又沉默起来。
该说的都说了,于微就没继续劝下去,她起身:“如果你们考虑好了,直接去桂花巷的宅子,那边会有人安排好你们。”
“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还要去另外几家瓦巷,人我不会要太多,先到先得,机会不会一直等下去。”
包吃包住,不管有没有事,一天一百两的银子,受了伤给治,死了还有另外一笔,说实话,挺人道的了。
于微说的也是事实,先到先得,这是个好机会,机会不等人。
京城的瓦巷那么多,去晚了,可就连汤都没得喝了。
况且,做什么没有风险呢,杀猪的张屠夫宰了一辈子猪,前段时间还不是叫猪后蹄把自己胸口抡了一下,当场吐血了。
所以啊,这笔买卖,是真的能做。
宣平侯府和将军府再报复,也报复不到他们这些小人物身上。
两人互相眼神交流着,一人问:“你去不去?”
另一人不答反问:“你呢?”
“我那一大家子都指望着我,我这要是出事了,全家只能喝西北风。”
“别提了,我也是,走不开啊。”
“那你去不去?”
“……你呢?”
逛了几家瓦巷,于微由老李载着往桂花巷去,先把这件事告诉给双胞胎,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这大概是场持久战,你们要好好保护自己,这样我在前头办事也安心。”
兄弟俩点头,萧应和她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儿子们做的,母亲一定要吩咐。”
萧源也说:“我和哥哥在宣平侯府这么些年,也知道些辛密。”
然后他悄咪咪看了于微一眼,没深说,但于微也明白。
于微摸了摸他们的头:“暂时还用不上你们,如果有需要了,我肯定不会客气,毕竟我们是母子啊!”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直接抚慰了两个孩子焦灼的内心。
回了府,老李就说车夫的人选已经找好了,同时和他一起逃荒到京城的老乡,为人守信,但面相上有碍观瞻。
于微就问是何故?
老李回答:“我们在逃荒途中,他青梅竹马的姑娘被山匪截走,为了救人,他被山匪削去了半边耳朵,脸也毁了。”
这种俗套却感人的故事,头一次发生在于微的现实生活里。
她问:“那姑娘呢,救回了吗?”
老李“嗯”了一声:“救回了。”
按照话本,此时该是佳人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更何况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但老李这语气明显不对劲。
还有一开始的称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姑娘,身份早就不该只是姑娘才对。
像是知道于微心里所想,老李便和她讲道:“后来来了京城,那姑娘做了一贵公子的妾室,小的那兄弟倒是得了一笔银钱,在乡下租了个屋子,以砍柴编筐为生。”
于微抿了抿唇:“世事无常,如今你那兄弟还愿意来做事吗?”
若是愿意,于微自然也愿意给个机会,做个车夫,面容上有损倒是无碍。
老李点头:“小的和他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那兄弟也看开了,在村里捡了个孩子养着,孩子大了也是用钱的时候。”
该出来奔波了。
于微就说:“你放心去周家口吧,这件事我让碧桃给你安排。”
那批铁器也制成了,该买的种子肥料也都买好了。
用的是那十座山里野味卖出去所得的银钱。
于微倒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还有里正那边,上工的人选上也决定好了,先紧着自己村子,再慢慢往外村去。
一开始需要的人手肯定多,但乡下个个种田都是一把好手,只是各家都有田地,所以还得错开人口来。
不过周家口因为帮着于微卖野味,家境上也慢慢好过起来。
将军夫人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遥远,里正就在眼前,对于里正这个带给他们财富和希望的人,村民们都很尊敬并且打心眼里佩服。
周老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明明,这些都该是他们家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