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青葙从椅子上跳下来,飞扑进苏竹怀里,被稳稳接住。
梁夫人合了书,看过来,“青菘回来了。”
苏竹牵着青葙给梁夫人行了礼。
“你这孩子,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快坐。”
梁紫嫣和余元修回来见过父母搬去了新府,苏竹这几日白日忙于在京城宴会上刷脸,又不能带着青葙,本来想把青葙托给洛商济,她师父还没待几天留了封信说他要上山,思来想去还是找了梁夫人帮忙。
“夫人,青葙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她比紫嫣小时候好带多了,人乖嘴又甜,我都想让她一直待这儿呢,我一个人冷清得紧。”梁夫人故作严肃,板着脸教训她,“又叫夫人,说好了叫姨母的。”说着把手里的书递给青葙,有些担忧,“老爷今日休沐还被叫去了衙门,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眼瞅的都快到酉时了,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苏竹改了口,搭着梁夫人的手安慰:“姨母莫急,秋末到该发禄粟的节骨眼上,姨父作司农寺卿的定是要留在衙门中调度。”
对于家财万贯身居高位的权臣,禄粟不过是些填补的,偏他们还有几百石的禄米,而八九品的京官一年领几十石,在这繁华的京城艰难养活一家。普通百姓没人给发粮还有重税。
这些粮来自百姓惠却不及百姓,皇城脚下还有饿死的人,更别提那偏僻处。
富者欲富,贫者欲贫。寒门书生苦读科举要从底层做起,多年难再回京,高门子弟则可做京官,一年几次升迁。
乱世之下确实无公平可言,因为制定规则的人在助纣为虐,权力留在少数人手里,达者都不愿济天下,只想把财富搬回家,圣贤教诲比不上黄金诱人,这种人眼里看不到贫苦,心里更装不下百姓。
情况持续多年,有些人反抗后落的一身伤选择远走,如洛商济;有些人被排挤在权势之外,干吃力不讨好的活,在力所能及内帮扶百姓,如梁安通。
司农寺掌粮食积储、仓廪管理、禄米供应听起来是个肥差,实则是个事多责重的地方。若它真有油水早就被户部瓜分吞并成为其一了,之所以还存在因为户部不愿自掏腰包贴钱,就找些老实的守着。
管司农寺的没机会立功,做得好无功,一但有了差池便是重罪。
梁安通为官三十载,都在司农寺打转,熬到头顶天了做到寺卿,两位少卿岁数也不小了,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官途到头也就是这儿了。
这一遭是大凶。
果然两人谈话时外间侍女来报,后一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夫人,大事不好了夫人!”
苏竹腾地从椅子上起身,朝梁夫人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片刻后门被带上,梁夫人冷下脸:“慌慌张张自乱阵脚,出了何事?不是让你去寻老爷吗?”
那小厮伏首颤颤巍巍:“夫……夫人,老爷出事了,老爷被带走了,禄粟的数量对不上,吏部的大人说老爷贪了,要把老爷收押大牢。”
“什么!不可能!”梁夫人急切地起身朝外走,没走出两步就觉眼前一花。
苏竹赶忙扶住:“姨母莫慌,这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时机也挑的正巧,发不齐禄粟怕是要坐实姨父失职之罪还要扣顶贪污的罪名,不可轻举妄动。”
梁夫人扶额稳住心神,抓紧苏竹的手,“对,你姨父那人最是死板守规矩,指不定是得罪了谁。”
“现在该怎么办!”
“姨母,你可信我。”苏竹沉声道。
梁夫人一怔,她救夫心切但不至于手足无措,第一反应是先找人商量,莫名觉得苏竹的话跟她周身的稳重气质一样让人心安。
苏竹接着开口:“姨母听我的,暗中捎信给余大人,告知事情别让他回家中,也不要去明面上插手些事。”
“对对,元修刚回京不少人正盯着他,不能让人怀疑他与此事有牵扯,若真是有人铁了心的要害咱家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可无人去游说,老爷的事该怎么办。”
“这会儿去寻他那些旧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出手相助。”
苏竹拉着她坐下,低声交待:“夫人可通过往日的交情去试试,记住只告知让他们探探情况承诺事后必有重谢。”
她看向小厮:“司农寺的两位少卿大人可有事?”
小厮抖如筛糠,“吏部来人只问责了老爷一人,两位少卿大人被勒令查清库粮缺数才能离开。”
“姨母,确实是指对姨父一人的。”苏竹更加肯定了猜测。
她来京城多日,吴昊定是有所察觉,日日煎熬,想用梁家威胁她,然后杀她绝后患。
正巧,引蛇出洞也是她计划的一环。
当务之急是先把毒蛇威胁人的毒牙掰了,救出梁大人急的就是吴昊。
叮嘱小厮不要走漏风声,屋里只剩下梁夫人,苏竹和青葙。
“姨母,紫嫣姐姐那边您派个信得过的人去说免得姐姐听些风言风语担忧。”
“我与吏部侍郎家小姐相识我先去瞧瞧她的态度探探虚实。”
苏竹撒了个谎,她是要直接去司农寺问问那两位少卿,寻个由头出门。
“好,你且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他们不愿见回来另想办法,我相信老爷是清白的,我这就出门去。”
两人看向一直安静不出声的青葙。
梁夫人把她揽在怀里抱得紧:“好孩子……”
苏竹温声安抚:“青葙,姐姐与姨姥姥有要事,你自己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好不好。”
“好,姐姐姨姥姥放心,青葙乖乖的不麻烦。”
跟这孩子待久了经常被她感动的苏竹觉得自己眼窝都浅了。
急匆匆出门一个小孩撞到她身上,苏竹趁他慌乱时拿走了他手里的纸条,塞回去几枚铜钱,留下一脸懵逼的小孩。
展信,未见人也能听见那冷淡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姐姐帮你?
苏竹收好了纸条喃喃:“还要交份投名状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