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愉快的一晚过去,到了第二天,朱元璋与朱元启一同来到奉天殿,此时奉天殿中,李善长、刘基、朱升、刘崧,户部尚书杨思义,刑部尚书周桢,吏部尚书滕毅,以及朱文正,都是已经到来。
当朱元启看见这些人的时候,也不得不感慨洪武时期的大才,还是很多的,许多都是因为在元廷时不得意,从来归隐在家,然后朱元璋进行征辟的。
尤其是朱元启看见吏部尚书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腾毅这个人,历史上可以说是一笔带过,即便是明史,同样也就是一笔的事。
朱元启是觉着他干不久的,主要他一个不怎么关注朝政这块的人都知道,腾毅能力不够,为人温和,缺少了进取之心,然而现在大明初立,需要的是有魄力、有能力、能做事的人,而腾毅恰恰都不满足。
而且这吏部,朱元启更是不敢去想,你能想象,历史上的洪武三个年头,洪武三年、洪武四年、洪武十三年,三年换了十三个吏部尚书吗?想想都头皮发麻。
众人见朱元璋与朱元启到来,也是起身行礼。
“参见皇上,见过明王。”
现在他们行礼,只是作揖礼,跪拜礼在朱元启的强烈要求之下,已经被取消了的,历史上的洪武初期,仍旧用的是跪拜礼,用了几年之后朱元璋才取消的。
朱元璋看着众人,也是笑着开口。
“都坐吧,今日叫诸位前来,有两件事,首先就是这宝钞的事,诸位都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坐定,听着朱元璋的话,也没有一人先开口,哪怕是李善长也是如此。
昨夜他们过得可不是那么平静,突然散播出来的关于朱元璋与朱元启不和,相互猜忌的事,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知道的,如今见朱元璋与朱元启的样子,他们心头都更加相信,那些就是谣言。
然而这等谣言,他们都知道了,朱元璋与朱元启会不知道?恐怕在他们知道之前,这两兄弟就知道了,然而朱元璋与朱元启却是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这让他们都很是沉重。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人精,即便是腾毅,你可以说他能力不行,性格温和,但不能说他蠢,到了这个位置,就没有蠢人,朱元璋与朱元启这样做,摆明了他们就是在钓鱼。
而且这谣言的幕后黑手,朱元璋与朱元启说不定都知道了,就是用这个饵,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即便他们行得正坐的直,这时候也难免有些发怵,他们深知一句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会不会被顺带清理,谁都不知道。
这里面唯独只有李善长与刘基,才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一人是相信自己只要没参与,就不会被牵连,而另一人刘基,则是压根就不怕,他反而很是担忧,大明初立,就遇到种种问题,这些问题也只会加剧大明内部的损耗。
每每想到这里,刘基都很恨那幕后之人,以他的聪慧,他隐隐有一些猜测,但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肯定。
李善长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心中也是一叹,在他看来,如今他必须得开口了,要是一直这样冷场下去,他在朱元璋与朱元启心中的印象,恐怕就要打折扣了。
“禀皇上,明王,在下认为,这宝钞之事,可行。”
朱元璋与朱元启见李善长起身,也满是欣慰,别看他们两个表面笑容满面,但心里,可是都已经有一些怒气的,尤其是朱元璋,这个事他昨日就交代下去的,到了今天,他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开口,摆明了就是在打他的脸。
如今李善长开了口,一切就都好办了。
“百室,详细说说,这宝钞推行一事,为何可行。”
朱元璋满脸笑意的看向李善长,眼神中甚至带着鼓励,朱元启也同样如此。
众人也都将目光看向李善长,这让李善长心中很想骂人,他敢说,这些人绝对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就是不愿意先开口,让他来打头阵。
尤其是对刘基,李善长的怨念更大,这人平时里一副文人莽夫的架势,现在却是缄口再三,李善长是真的无语了。
李善长无奈,只得开口,声音却是洪亮无比,还特意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杨思义。
“禀皇上,明王,在下认为,宝钞推行利国利民,可在我大明进行推行,不过,如今北地仍旧在治理当中,在下建议,先行在南方进行推行,若是南方顺利,过后再推行至北方。
尤其是明王所说的,在下认为非常合适,今后大明的官员俸禄、军饷等等,都以宝钞进行替代,至于民间,仍旧可以使用银钱,但只要朝廷所用,皆是宝钞,民间必然也会使用宝钞。
同时在宝钞推行过程当中,除了需要当地府衙官吏需要与百姓进行宝钞的各项说明,还需要再派遣一部分人,进行监督,这样可以有效让宝钞推行进入到百姓当中。
之前各批伤残军士,都已经安排就位,在下特意阅览过记录档案,如今南方县城,均有伤残军士担任衙役,可以让他们,入乡进行宣传,他们身为大明军士,必然忠于大明,忠于皇上。
另外,如同明王所说,对于宝钞,应当立下律法,谨防有人利用宝钞,损我大明利益,此事正好周尚书在,相应律法,周尚书最有发言权。
最后同样是明王所提的钱庄,在下认为同样可行,因为宝钞一旦推行,百姓需要用宝钞,就需要以现有的钱财进行更换,若是有钱庄存在,无疑更加便民,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当地府衙贪污,损坏我大明威严。
至于这宝源局与钱庄,在下认为应当单独管理,如今户部责任重大,事务繁多,再交由户部,恐会人手不足,且大明赋税,只要涉及大明钱财,都应由一起交由新的部门管理。
禀皇上,明王,在下所说,就这些。”
李善长说完,朱元璋与朱元启都有些惊了,主要是李善长这番话,实在太具有攻击性,并且攻击目标,直指户部,这钱财的事不交由户部就算了,还要把户部原本管辖的赋税一事,都要脱离出来,这充满进攻性的言语,平日里可没见李善长这样啊。
两兄弟随即又很是欣喜,单独成立一部,他们本来就准备做了的,如今李善长提出,压力就更小了,简直不要太符合他们两人的心意。
这一刻,朱元璋与朱元启看着李善长,心中满是赞赏,更是觉得这才是跟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李善长啊,看看这说的,全都是在为大明,为朱元璋而考虑,这思想觉悟,实在太高了。
在李善长心中,这也是没有办法,他是发现了,不适当展现出一些强硬来,他的这些同僚,是真觉着他脾气好,事事让他出头。
同时主动针对的户部,以及拉刑部下水,他都提到了是朱元启建议的,这样一来,即便这些人不敢去找朱元启说事,即便是怨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气,毕竟这是朱元启提出的,有本事,他们就去找朱元启去,即便来找他,也不能说什么。
而其余人也是被李善长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吏部尚书腾毅一副神游在外的神色,显然是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刘基则是目光灼灼,此刻他发现,李善长与往常,简直大不一样,而朱升则是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他现在已经无心仕途,只想换一个职位,他觉着翰林院学士就挺适合他的。
而当事人刑部尚书周桢,倒是没什么感觉,出台律法,本就是他刑部应当参与的,他跑不掉,没什么好说的。
户部尚书杨思义就真的被气着了,直接快要气炸了,哪怕是李善长地位稳固,又在他之上,心里同样破口大骂着。
在他看来,这钱财之事,本就应当由户部负责,户部的责任是什么?简单点来说,就是管地、管人、管钱财的,不然为什么要户部。
现在好了,经李善长这么一说,管钱财这事,直接从户部划出去,那户部在六部中的地位,岂不是要下降一大截?他要是带着这结果回到户部,还不得被下面的人埋怨死?
至于李善长说的是朱元启提出的,杨思义直接过滤了,在他眼中,如今的大明,除了朱元璋,就是朱元启不能惹,把这位惹毛了,不管做出什么事来,最后他自己都是啥事没有,自己说不定轻则身死,重则全家受到牵连,对于这些,他们看得透彻得很。
当李善长话音落下,杨思义顿时坐不住了。
“禀皇上,明王,宝钞之事,臣下昨夜思考许久,宝钞推行,应当实行,这可以有效缓解我大明现在财政压力。
如同刚才李相所说,只需注意好这些,一年之内就可以实行开来,但宝钞容易出现折旧,臣下认为,在向百姓宣传之时,同时应说明如何折旧。
臣下认为,在宝钞的纸面有些许模糊之时,便要进行更换,若是折旧得厉害,已经无法辨识,朝廷将不会为其进行更换,这样也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以假宝钞换取真宝钞。
同时这也非常便于百姓使用,也能减少我大明财政的损失,此事同样应当由开设的那钱庄进行更换。
户部对大明赋税,以及各地百姓都非常了解,臣下认为,宝源局可由皇上直接进行管理,而钱庄一事,应当由户部管理,户部如今人手充足,必然能够办好此事,请皇上、明王,应允。”
杨思义一番话,既是补充了自己的看法,又是夸了李善长,哪怕李善长先针对他户部,至于将宝源局让给朱元璋直接管理,杨思义也是分得清楚,那直接印发宝钞的地方,不是户部能够经手的。
宝源局一旦规划到户部,他反而会睡不着觉,因为户部的权柄太大,所有人都只会将目光集中在户部,略微出错,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而且,他户部也拿不到宝源局的管理权,不如顺应朱元璋心意。
既然放出了抱怨军,钱庄的事杨思义就必须要争取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户部该做的事,至于赋税?这原本就归他户部所管理,李善长不过是提了一嘴,他干什么要提出来?
杨思义说完,所有人都尽皆看了杨思义一眼,随即等待着朱元璋的回应,这个时候,宝钞的事是基本已经定下了,剩下的,就是这宝源局以及钱庄,甚至是赋税的归属问题,反正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他们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看戏。
唯独刘基,却是开始沉思起来,没一会,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朱元璋在听完杨思义所说,便是隐晦的看向朱元启,这个时候,还不到他下场的时间,毕竟事情还没有敲定,需要朱元启进场了。
朱元启也是明白,正准备开口,哪想刘基的声音率先传来。
“禀皇上,明王,如今宝钞推行之事,乃我大明接下来需要重点做的事,如同李相与杨尚书所说,此乃利国利民之事,必须推行,至于律法,过后周尚书可递交上来,再行决议。
另外钱庄一事,同样应当推行,虽然这会增加成本与人力,但不管对于百姓,还是对于朝廷,都是有利的,百姓兑换,朝廷便于管理,同时也可以有效防止地方府衙的贪污。
但臣下认为,宝源局与钱庄之事,应当由独立出来,由皇上择一人进行管理,户部如今事务繁忙,大明初立之下,无论是田地,还是百姓户籍,甚至是赋税,都需要从头做起。
若是将宝钞之事再交由户部,同样也是在户部之下再设立一部,这样一来,户部便着实过大了一些,而且仅仅凭借杨尚书一人,恐无法管理,若是再增一位尚书,也是可行,不过,这将会打破我大明现有制度,不妥。
还请皇上能够慎重考虑。”
刘基说完,朱元璋与朱元启心中更是惊讶,尤其是朱元璋,这一刻,他觉得刘基是无比的顺眼,无比的符合心意。
杨思义听后,心中很是想骂人,他户部还没倒了,他就有了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杨思义沉下心来,他也在思考要不要再争取一下了,刘基所说的只是宝钞,赋税一事没有提,而现在朱元璋与朱元启的心意,他们全都明白,杨思义在衡量着,因为这事同时恶了朱元璋与朱元启值不值得。
没一会,杨思义也是想清楚了,在朱元璋与朱元启都有意之下,加上现在已经表明态度的李善长与刘基,他没有胜算,恶了权势最大的两人,他反而不讨好,如今只要保住户部的权力,就已经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