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知道朱元启向他围攻而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撤,他还不想跟朱元启交手。
如今他好不容易积累了一些实力,他不想这么快就给丢出来,即便他最终能胜,也得徐寿辉那里也得大败朱元璋才行,不然,他这胜利也没有作用。
另外,陈友谅通过了解,知晓回回炮与火绳枪这么一个东西之后,更是心中忧虑。
当初他伏击张恒与全旭时,可谓是兵力全部占优,在伏击的情形下,损伤甚至超过了被伏击的伤亡,让他有一种迫切回去整军操练,再行大战的想法。
除了这些,他最担忧的就是,徐寿辉那里顶不住朱元璋,那他就一切皆休了。
陈友谅随即将张必先与张定先叫来,准备再商议一下。
他虽是这样想,但就此退去,他又不甘,现在都不敢打,以后又该如何实现自己的大志?这般束手束脚,如何配得上自己的野心勃勃。
很快,张必先与张定边到来,陈友谅将此事说后,张定边最先出声。
“我觉得就得打,之前的伏击,也是对我们的一个教训,让我们知道了敌军的实力,日后也好更加慎重对待。
但,这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他朱元启的大军战力不弱,我们大军的战力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运用得当,便有胜利的可能。
若是退去,以后自上而下,见了朱元启,我们是不是都得退避三舍?而且绍兴路以及其余地方汇聚的兵马,过后都有可能离我们而去,不仅如此,过后陛下问起,我们该如何?
在我看来,这场仗,必须要打,并且要狠狠的打!”
张定边的话,直击陈友谅内心,他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哪有自己的模样?以前的他,敢打敢拼,不惧失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徐寿辉看重,引以为心腹的啊。
如今不过是虚浮的实力增强了一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自己又在惦记这些做什么呢?
陈友谅突然豁然开朗,之前的他,想得太多,反而有些被束缚了。
张必先与张定边看着恢复往昔的陈友谅,脸上也是充满笑意。
这时张必先也是开口。
“其实我们需要面对的,不过是朱元启亲身率领的大军,婺州路的敌军要想过来,还得跟方国珍打过一场才行,而绍兴路的敌军,基本是无法赶来。
而除去两处的大军,朱元启又能有多少人?在我看来,不过五六万人而已,而且康泰驻守的烂柯山,若想攻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认为,这场仗,也应该打!若是斩杀或者擒下朱元启,一切都将发生改变,到时整个江浙行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陈友谅听着两个兄弟的豪言壮语,并没有被影响,这时的他,头脑极为冷静。
他知道,张定边与张必先说的这些话,主要也是为了引起他的斗志,要是真的觉得这场仗自己赢定了,那才要输。
如今既然这场仗要打,那他得好好思考一番,这场仗,到底该怎么打。
此时陈友谅也有些后悔,先前要是没有被猪油蒙蔽了心,多想想这个问题,说不定还能增加一些胜率,只怪自己太作。
张定边与张必先也在思考着该如何打,别看刚刚他们说得激情,但怎么打,还是需要慎重决定的。
即便在他们看来朱元启兵比他们少,但婺州路的对战,可是真让他们都长见识了。
过了一会,陈友谅方才开口。
“我们要面对的,恐怕不止朱元启率领的兵马,婺州路,恐怕也会参与这场大战,还记得朱元启派到婺州路的援军吗,郭英,那可是他朱元启的小舅子。
带来的兵马定然不会少,恐怕至少有两万,加上原本退守到婺州路的敌军,恐怕已是不下于三万。
而方国珍,真的会去抵挡吗?从他过往来看,再加上我们临走时还摆了他一道,这次,他很有可能会退出婺州路,作壁上观,等我们与朱元启两败俱伤,他再出来摘桃子。
所以啊,我们不仅要考虑朱元启,还得考虑婺州路而来的敌军。”
陈友谅的话音落下,张定边与张必先都有些惊讶。
“这不可能吧?要是我们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接着被收拾的还不是他?而朱元璋本就势大,即便朱元启败了,我们还不是得联合他,一起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他这样放婺州路的敌军过来,他图什么啊?”
张定先很不能理解,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方国珍就当真不明白?
“他知道这些,但恰恰因为知道,所以才很有可能会这样做,他方国珍是元廷的人,但他却可以降我们任意一方,到时哪边胜,他降哪边,他照样可以过着现在的日子。
只因为昌国州在他手中,昌国州乃是大岛,周边许多小岛,若是真要跟他打到底,付出的代价不小,所以他可以做一个看客。
而我们在婺州路摆了他一道,加上如今朱元启势大,他也怕被清算,毕竟,能有台州路与庆元路两地,他又怎么会愿意退到昌国州那样的岛上?
而且他这个人本就两面三刀,具体的谁又能知道呢,不过提前做好防备,是必须要做的。”
张必先的话,让张定边一阵沉默,因为这是一个事实,方国珍本就水师数量不小,又有昌国州栖身,谁会愿意去费不小的代价,去打下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陈友谅心中一时也有些叹气,他这会挺希望方国珍也是一个有大志的人,这样他才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然而终究只能是想想了。
清空思绪,不再去想,陈友谅再次看向地图。
“首先,我们要防备好婺州路的敌军,以免被袭,那么缙云与樊岭,尤其是缙云,必须要有人前去防备,樊岭地势险要,且靠近繁昌一带,可能性虽小,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樊岭处派两千人便可,主要是缙云,而缙云之后,便是桃花岭与葛渡,这样不妨在缙云派兵三千,当发现敌军到来,便立即传信,随后在桃花岭与葛渡阻拦。
你们认为如何?”
樊岭不必多说,可能性太小,加上地势险要,他们也不认为郭英会从那里而来。
而缙云虽有城墙之利,但城却不是坚城,而桃花岭地势虽大不如樊岭险要,但也有地势之利,而且又与葛渡比邻,可相互支撑,无疑会更好。
张定边与张必先看了看地图,很快也是同意陈友谅所说,婺州路的敌军有了应对,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与朱元启打这场仗,这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想了一会,张定先再次开口。
“我们不如在半途伏击他如何?”
陈友谅听了却是摇摇头。
“没有合适的位置可以进行伏击,而且,现在时间也上也赶不及,更何况大军出动,匆忙之间定然会被朱元启大军哨探所发现,到时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张定边有些急躁起来。
“那我们总不能就在处州路等着他朱元启率军过来吧?”
张定边说完,陈友谅却是眼前一亮。
朱元启的目标是他,也是处州路,那他为何就不能在处州路等着他来?
到时他在处州路引诱朱元启,再派大军从两翼突袭,当朱元启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两翼成功的概率,可不小。
陈友谅想到这里,就一阵心动。
热切了几个呼吸,陈友谅就冷静了下来,现在的他可不认为朱元启是奔着他来的,在他眼中,朱元启是奔着他的大军来的。
过了一会,陈友谅理清思绪,缓缓开口。
“我有一计,那朱元启的目的既然是在处州路消灭我们,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一人在处州路吸引朱元启大军,然后从两侧突袭朱元启两翼。
一路从樊岭方向,对朱元启右翼发起突袭,一路从南而下,再去到朱元启左翼发起突袭,而朱元启的主要兵力与精力,都放在了处州路,那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将会非常大!
这一战,说不得还能擒下这个淮王,你们觉得如何?”
陈友谅想得很简单,虽然决定要打,但正面对战,他能赢的可行性很小,这样的突袭,一旦成功,那便不仅仅是胜,而是大胜,还有可能斩杀朱元启的大胜,到时整个江浙行省,都有希望能够拿下,同时再威胁到应天。
他这里只要能突破朱元启,朱元璋那边也不敢继续出兵,唯有回兵防备,整个战场,他们瞬间将占据主动。
张定边与张必先听后,思考一会,皆是兴奋的同意了陈友谅,他们也觉得,这样定然能打朱元启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确定之后,便是商议起谁守处州路,争论了好一会,最终才决定,张必先守城,陈友谅从樊岭方向发起突袭,张定边南下而上,从左翼发起突袭。
其中张必先领兵两万,死守处州路,缙云方向留兵三千,桃花岭与葛渡留兵一万两千人,樊岭留下一千人,陈友谅率兵两万,张定边率兵一万。
随后,陈友谅大军便是开始行动起来。
朱元启正从松阳方向对处州路用兵,半途,朱元启一直在想,这陈友谅会不会跟他正面对敌,就在处州路等着他去攻。
想了半个时辰,朱元启始终认为这不太可能,他深深知道,陈友谅可谓是一个枭雄,即便现在相比较弱小,但心性必然会与其他人不同。
就在处州路等着他打上去,想想都有些不现实。
至于陈友谅会不会逃,这个想法朱元启很快便抛掉了,陈友谅若是想要做大,要实现他那壮志凌云的野心,就不会这样做。
不然,底下军士何以服他?明明有一战之力,却是闻风而逃,他的名声也将会变得彻底臭不可闻,在天完内部,更是丧失了更进一步的可能,也绝不会有什么大才豪杰,愿意跟随于他。
然而陈友谅既然不会逃,又不会在处州路等着他攻,那他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朱元启思考了许久,他将自己也代入到陈友谅现在的境地,能想到的,首先便是在他行军的必经之路上,展开伏击。
然而尴尬的是,陈友谅大军目前还没有到处州路,而是在处州路与缙云之间,他想这样做,时间也不够。
除此之外,朱元启能想到的就是从两翼突袭他,趁着他将目光集中在处州路,陈友谅从两翼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再配合城内的守军,三面出击,直接破他军阵。
这一路上,朱元启想来想去,只找到这一个可行之法,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陈友谅会不会这样做,但朱元启很想试一试,要是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再集中兵力在处州路一决胜负,也没有区别。
无非就是时间早点与晚点罢了。
在抵达处州路外后,朱元启当即安排顾时与谢成各自领军一万,防备侧翼。
同时,朱元启看着地图,露出冷笑。
“不管你陈友谅敢不敢这样做,我反正是包你饺子包定了!”
朱元启下达休整一日的命令后,当即叫来张桦。
“给郭英他们传信,尽快来到处州路,围攻陈友谅,记住,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也要用最短的时间来到处州路!
至于方国珍,不要去理会,派出偏军防备便可,至于张恒,让他好好休养,打完了仗,给他记功!
另外再告诉俞通海,让他想尽办法,也要在绍兴路吸引方国珍大军,不要让方国珍的大军,可以随意调动。”
安排好这些事,朱元启目光眺望着处州路的方向,不管陈友谅怎么选择,只要攻下处州路,他陈友谅都别想跑。
朱元启一连休整三日,主要是为了等大型攻城军械到来,毕竟少了这些东西,攻城难度将会加大,同时这几夜,都让人注意防备陈友谅袭击大营。
朱元启这次,可谓是极为小心,就是不想给陈友谅一点机会,对阵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朱元启见识到古人的厉害之后,才有所觉悟的,从李善长以及刘伯温,还有徐达,常遇春这些身上看到的,要不是有先知先觉,他还真有可能干不过这些人。
即便他现在经验也算是非常丰富了,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朱元启越发有些感慨,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就他没有,前面的得心应手,让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的事变得越发棘手起来,处理起来越来越难。
即便他不断在学习,反而还比不上朱元璋后学的,现在的朱元璋,除了认知与眼界,以及一些特定方面的见识不如他,很多方面,都已经远远超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