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胡同里第十四家,门上挂着九色门笺的,应该就是这家了吧?”
贺小琪骑车带着脸色不郁的房新媛,顺着西大街一路向东,骑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校尉胡同口,找了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大爷,想跟他打听一下黄大年的住处,
老人嘴里早就没了牙,上下嘴唇一碰,眼睛鼻子和嘴巴就挤在了一起,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您找谁?黄大年啊?那小子我认识!早些年、赶上前青那会儿,我跟他三叔还是同窗呢!打小他就皮,广旭二十九年~”
“爷爷!我是问、黄大年他家住哪儿?”
贺小琪赶紧把他的话给打断,这要是让他就这么说下去,等他老人家说完,天都要黑了!
“哦!你们是要问他住哪儿呀?好说、好说!你们搁这巷子进去,数着第、好像是第十四家、门上挂着九色挂钱儿的那家就是、他家那菜可新鲜、就是他媳妇儿有点儿~”
“哎!你们咋都走了?不再跟老头子聊会儿了?”
好容易听老爷子慢条斯理的讲完,俩人赶紧飞快的推着自行车,一家一家的数了过去,等数到了第十四户时,贺小琪在门口简单的打量了一下,然后上前去敲了敲门,
一连敲了好多下,才听到院里边有人在走动的声音,
接着,一道有些高亢的女声响了起来,
“外边儿谁呀?这大清早的、也没个消停!今儿的菜都卖完了!要买菜的,赶明儿一早吧!”
听着门里的人要走,贺小琪忙对着门缝儿喊道:
“我们不是来买菜的!麻烦您给开下门,我们有急事儿!要找一下黄大年师傅!”
“找谁?找黄大年?”
“吱嘎~”
门接着被拉开,一名看起来性格有些彪悍的大妈出现在她们眼前,
她看上去约有五十来岁,瞪着两只水泡眼,一手叉腰,一手提着根秤杆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俩人,
一看到是俩年轻的小媳妇儿,那大妈一脸疑惑的打量了她们几眼,
“你们找黄大年有啥事儿?”
贺小琪指了指房新媛怀里的小人偶,对着大妈说道:
“我们是为这小人偶来的,听说黄师傅手艺精湛,我们特地来,就是想让他给帮着修一修的!”
大妈先是把大门给重新闩好,又打量了贺小琪几眼,然后对着房新媛伸出了手,
“拿来给我看看!”
房新媛马上转头看了看贺小琪,发现她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于是才有些不情愿的、把手里的小人偶用双手递了过去,
老大妈一把抓过,拿在手里仔细的瞧了瞧,又随手拉了拉小玉玉的头发,弄得小玉玉的头盖一掀一掀的,真怕她一使劲给扯下来,吓得房新媛几乎都要叫出来了,最后她当着贺小琪和房新媛的面,连招呼也没打一声,提着小玉玉就进了里屋,
剩下贺小琪俩人面面相觑,也没好意思问,随后就听到,从屋里传来一道老男人沙哑的声音,
由于距离她们有些远,而且声音时有时无,俩人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聊些什么,
不大会儿的功夫,大妈就走了出来,对着她们招了招手,
“是老胡介绍你们来的吧?除了他、没人知道我们会这门手艺,你们俩进来吧!老黄说要见见你们!”
贺小琪拉着房新媛的手,俩人有些心情忐忑的走进了堂屋中,
屋子里光线很好,朝南的方向是一面硕大的窗户,窗户边的明式书案旁,坐着一位长相其貌不扬的中老年人,
看他的年龄,约摸有六十岁上下,此刻他披散着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脑门上还抹了油,特意擦得锃亮,一副典型的前青遗老的做派,
就像胡大爷说的,他左边的眉毛上面,还长着一个特醒目的大黑痦子,只看他这副相貌,的确不像个好人的样子,
这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黄大年,只见他这会儿摘了眼镜,手里拿着把放大镜,正在仔细的观察小玉玉头发的连接部分,接着又捏了捏小玉玉的手臂,随后额头上的皱纹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贺小琪和房新媛,面无表情的对着她们指了指门边上的小方凳,随后又把放大镜递到了大妈手里,对着大妈指了指其中的一个部位,
大妈一脸凝重的接过放大镜,也学着黄大年的样子开始观察起来,然后俩人就开始小声的讨论起来,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大妈在说,黄大年只是点点头,或者是摇头,很少见他开口说话,看来胡大爷说的基本都对上了,这个黄大年的确不怎么喜欢说话,
贺小琪也没开口问,只是拉着房新媛找了个凳子坐,顺便又看了看屋里的陈设,
墙上挂着几张装裱好的字画,仿的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还有陈老莲的西厢记之类的画作,屋里供桌的正中间,摆着伟大领袖的白瓷胸像,后面还贴着一张尺幅颇大的伟人画像,看起来像是手绘的,用的是工写结合的手法,
一张雕花床,一张书案,除此以外,床边上还站着一排木架,木架上摆着几尺绫罗绸缎,两盆迎客松的盆景,还有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物件儿,
贺小琪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屋里的摆设显得很雅致,颇有些文人雅客的意境,而且里里外外收拾的挺利索,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看起来这位黄师傅是位讲究人,而且还有点儿轻微的洁癖,
黄大年和大妈坐在一起小声的讨论了半天,随后大妈回过头来,对着贺小琪问道:
“你们是要完完整整的修复好,还是只是把头发接上,然后把衣服也给你们补好?”
贺小琪有些不明白,对着大妈语气疑惑的问道:
“您的意思、我有点儿没听明白!”
大妈一把抄起小玉玉,然后脱了鞋子,用自己的三寸金莲踩着小玉玉的衣服,一手拉着玉玉的头发,对着贺小琪和房新媛示意道:
“看见了吧?这绢人的头皮就是被这么硬生生给扯坏的,瞧瞧!这上边的一层丝都被剥离了,想要恢复原样,就得把这绢人的头皮起开,然后一层层的补好,再等绸布全都干透,这费的功夫,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好的了!”
贺小琪一脸惊讶的走上前去,对着大妈问道:
“不是、听您这意思,这小玉玉的头皮就是这么被拽起来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大妈开始摆弄起小玉玉的裙子下摆,一层层的摆好,随后用两只手捏着,摆在了贺小琪面前的窗户上,
房新媛也起身凑了过来,一脸紧张的和贺小琪一起望了过去,
迎着窗外的太阳,只见一个半圆形的大脚印,清晰的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