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驶过洛慈跟前的时候,车帘刚好被人从里面掀开,里面的男子先是一脸惊艳的看向洛慈,眼神上下打量,过于冒犯。
却在看见她身后的晏温时吓的一个激灵,啪的一声把帘子放了下来。
洛慈回眸,没有看到晏温眼底的风暴,她问:“你认识他?”
问出口洛慈才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多余,整个京都,谁不认识他,怕他更是正常。
晏温摇摇头,以前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恨不得剜了他眼睛的那种认识。
停顿了一会他又说:“不过我认识他弟弟。”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补充道:“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周相的小儿子,洛慈是认识的。略长她几岁,据说在两年前秋猎上因为意外不幸坠崖身亡。
不过其中真相耐人寻味,周家人丁单薄,几房夫人生的都是女儿,只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酒囊饭袋,不成气候。但这小儿子却是年少成名,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最年轻的状元郎,也确实不负众望,只是可惜,天妒英才。
他一死,周家也就算无望了。
洛慈的视线追随着马车,真是个笑话!
晏温脚步上前挡住洛慈的视线,眉眼温柔:“回吧。”
洛慈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
…………
几天后。
夜幕降临,麒麟居内灯火通明。
洛慈翻着手里青羽呈上来的东西,是林子瑜手中那些指证周相罪行的证据的拓印版。
青羽在下首回禀道:“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在九阴楼内拓印完成,上万份,已全部运至京城。”
“绝对查不到蛛丝马迹。”
洛慈指腹轻捻纸张:“嗯。”
又问:“林子瑜那边安排好了吗?”
“明日一早,开市之时,他便会去大理寺击鼓鸣冤。”青羽回答。
洛慈放下手中的纸张,身体前倾,左手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撑着下巴。右手食指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姿态散漫,眼睛里却暗芒幽深:“开市之时,是人最多的时候。”
“青羽。”
“属下在!”
洛慈话语中带着看戏的意味:“我要这上万份拓印本,在开市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京城集市的每一个角落,识字的看得懂,不识字的听得见。”
“我倒要看看,这次……他们打算如何愚弄百姓?”
青羽抱拳,声音昂扬:“属下,定不辱命!”
青羽离开后,洛慈视线落在黑夜里,冷漠决绝:楚皇,你准备好了吗?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大礼。
我很好奇,这次你会怎么选。
若是他执意保周相,洛慈还会高看他一眼,可他不会,他只会让周相出来顶罪,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
开市的时候人潮涌动,一股脑的往集市里挤。
只见街道上铺满纸张,就连店铺大门上,平时张贴告示的架子上都贴满了纸张。
此时入市的多是一些普通百姓,其中一些都不太识字,或者识不全。
只见一老者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左看右看,一脸疑惑,冲着旁边的一年轻小伙喊道:“李秀才,快过来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一年轻小伙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边打了个哈欠,边一脸得意的走过来,接过老者手里的纸张,也没看是什么,张嘴就大声读出来。
一群人围在他周围,眼巴巴的看着。
“草民刘照,乃云城人士,弱冠入京城谋生,以仿抄书画为生,奉安三十年,六月十二,一人上门,以重金为酬要吾仿一人字迹,吾苦练数月,终习得此人字迹。
那人却要求吾以当朝林相之名写下通敌叛国书信,吾不从,便以家人性命相邀,吾不得不从,遂写之。
不日林相被诛九族,吾于街头斩首之处见到了那人,询问旁人方知此人乃周相长子,吾自知会被斩草除根,死不足惜,唯留手书一封,还有交易往来书信印章,指认周相,还林家清白。”
李秀才的瞌睡终于醒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念的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手一松,高呼:“与我无关,我什么也不知道。”落荒而逃。
原来李秀才手中拿的正好是众多证据中那份农户的认罪书。
与此同时,一布衣男子逆着人群朝大理寺走去,背脊挺直,大有一去不回之势。
他站在大理寺门口,最后神情决绝的走向门口的登闻鼓,击鼓鸣冤,高呼:“罪民李子瑜,击鼓鸣冤,求圣上还林家清白!”
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噤声,在他一声接一声的高呼中,也纷纷呐喊:“还林家清白!还林家清白!”
顷刻之间,流言飞散,民心动荡,这世间最锋利的一把剑直指皇宫,直指周相。
林相一生清正,门客弟子满天下,多少人至今都不相信林相会通敌叛国,如今终于有人站出来了,那些隐于暗处的人皆拧成一股绳,逼着圣上重审此案。
世说阁内
三楼上一处正对着集市的雅间此刻窗户大开,洛慈坐于窗前,手里握着酒杯,一脸笑意的看着楼下热闹非凡的街道,从外面看,似乎雅间内只有她一人。
殊不知,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人,那人隐于窗后,别人不能得见,他此刻正震惊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纸张,一脸不可置信,手因为用力而大幅度的颤抖,季修明看着洛慈,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洛慈不可置否,眉尾轻挑:“季大人觉得……林相是个怎样的人。”
洛慈似是无意的打量着季修明:东阁大学士,从二品,咱们的季公子前途无量啊!
季修明沉默不语,周相,林相皆是天下学子的信仰。林相被污蔑通敌叛国之罪,株连九族,世人悲戚,更荒谬的是,这背后主谋是周相,洛慈说的对,大楚要乱了!
洛慈笑的肆意,端起手里的酒杯倾身向前碰上碰季修明那杯放在桌上分毫未动的酒,上好的瓷器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真实反应了洛慈此刻的心情,愉悦又恶劣。
她也不顾季修明内心遭受了多大的打击,这不是她该管的事,他若连这点事情都消化不了,那也枉费了自己这般看重他。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洛慈看着季修明道:“季少傅该回了,宫里那位也该派人来请你了。”
毕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自然是要随时准备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