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城市郊外的小屋门前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有三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搬家的事。
喻宁的心病好些了,从那天往后再也没见过雾隐,大概是像他说的那般去给苏业启做替身了。
子漪命好觉醒了灵移,喻宁知道即使哪天自己殒命了,他也能好好保护自己,这便放心了。
只是雾元的侵蚀速度愈来愈快,喻宁深知自己恐怕挺不过下个月,必要亲自去见子漪一面,把该说的话告诉他。
因为身体腐蚀木化的厉害,无奈之下喻宁只好做了机械四肢用来替代原本的肢体。只是与罗轻舟的相比,无论是技术上还是材料都很欠缺,普通的钢材勉强维持几十天罢了。
小蜀背上都快有她个头高的黄色大背包,喻宁从身后压根都看不见她了。
“小蜀,你不是想看我以前的长相嘛,我想起来还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要来看吗?”
只见那黄色背包闷哼一声坐在地上,小蜀兴高采烈的就跑过来坐在一旁,越是神秘的东西她就越是好奇,特别是关于喻宁的。
今天出行去见面,喻宁还特意让小巴给小蜀带了条合身的黄色连衣裙,女孩子还是得淑女些得体些,之前被惯的有些骄恣,以后没人教没人养了会吃大亏的。
小巴还有另外的事需要处理,她欠了喻宁一个很大的人情。
“说多少遍了,穿裙子无论是蹲下来还是坐下来,都要收一收,真是的……”
小巴拍拍小蜀的胳膊让她起身,帮她把裙子捋顺后又将一个皮革的绿色小挎包绕过头戴在她身上。
这样看上去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样子嘛。
喻宁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木制相框,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相片。
那是他小时候五六岁时和父母的合照,还在东北的农村里,背景里有居住的一层小屋,有高大的冷杉树林,和宋词第一次梦境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有的地方已经被磨损的破了洞,但仔细看小喻宁的脸型,小蜀竟觉得有些熟悉。
喻宁拿来宋词小时候的照片,这样一对比果然清楚了。
“其实我小时候和子漪也是有些相似的,只是我那时爱吃零食有些胖哈哈...”
这么说来小蜀不禁怀疑喻宁为什么把宋词当亲儿子看了,会不会真的是亲儿子啊!!!
关键是小蜀见过宋父的,长相真是一点也没遗传...
“阿宁不会真的是宋词的...爸爸吧……”
喻宁要被她逗笑了,像他这般护犊子的,要真是亲生儿子那可不得护在怀里好生养着。
“emm怎么说呢,是有一些血缘关系的。”他轻轻笑着,又拿出一张民国二十五年的报纸,头版头条写着——
[世界上发现的第一名蓝海病毒患者!]
但当时这张报纸刚被印刷出来发行,半天时间就被政府收缴粉碎了。
那一年刚好是宋兮湫(字泠鸢,1897-1926)去世的第一年。
政府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泠鸢先生可以算得上是我祖父的爷爷...”
喻宁终于可以将这件事对别人说出口了,即使是小蜀,他也始终未能将此事告知她。
他期待着亲口将此事说给宋词听的那天,想来应该不远了。
“可是阿宁不是姓喻嘛...?”小蜀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随娘家人姓了?
喻宁摸着小蜀扎起两根麻花辫的头发,还有小巴精心编织的红色抽绳:
“我原本是姓宋的,我父亲并不是喻出忠,而是他的好兄弟——宋茂煌。”
说着这些尘封了将近四十年的陈年旧事,喻宁的眼中似乎含着泪水:“那还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当时正逢汉城能力者的凋零期,政府对具有雾元能力的人进行秘密抓捕,尤其是等级较高的人会被判定为重罪……”
1971年,世界上诞生了第一个五上的能力者,他发动能力几乎摧毁了一整个城市,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汉城政府将其抓捕并进行公开处决。
同年,汉城政府颁布了新的雾元有关法案,对雾元的存在向国民隐瞒真相,封锁并摧毁当时的数据库资料。建立从上到下的一整套雾元监管部门,并纳入医疗卫生部门。
1971-1991年,能力者的凋零期,社会上再也听不到任何有关雾元的新闻报道或者小道消息。政府花了二十年时间,让这个词汇从国民眼前消失。
大部分的能力者都跑去了国外,又或者躲起来隐瞒身份。
正是在那时,为了躲避政府的地毯式搜查,宋茂煌决定将唯一的火种交给最好的兄弟喻家夫妻收养,并改名为喻宁。
再后来宋家夫妻的消息再也没人打听得到了,喻宁长大后(12岁)离开了喻家,在全国各地打零工借此搜寻父母的消息,直到十年后,也就是2000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是找到了父母。
但那只是已经腐烂的尸体。
为了躲避搜捕,他们尝试过跑去国外,但那时此项政策已经执行八年时间,海关早已对能力者严加封锁,根本出不去。
于是躲到了离城镇偏远的乡村,可似乎即使是偏远的乡村,甚至连水电都还没通、路也没修的鸟不拉屎之地,还是会有执着的搜查者前往。
政府的决心和执行力让二人无所遁形。
什么人才能从这个世界上快速销声匿迹呢?
答案是死人。
下定决心后,这对苦命夫妻终是选择在山林的土壤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生是大山里的人,死后也要长眠于此。
人总是念本的。
为了感谢喻家夫妻,宋茂煌当时承诺不仅让孩子随喻姓,即使喻宁日后有了后代,也会跟着喻家姓,成为喻家的孩子。
喻家夫妻因为收养喻宁的缘故,户口本上是亲生孩子,没几年又逢计划生育政策,便没继续再生养其余孩子。
只是好人不长命,02年的时候喻出忠在工地上做活不慎从二十多楼摔下来,当场死亡。
听闻丈夫死讯的妻子本就身子弱病魔缠身,一下子悲痛欲绝心血翻涌,泪水交错覆盖在脸上,竟当场吐了口鲜血下床对着墙壁一头撞去,随丈夫去了。
“阿宁是独生子的话,宋词是那几位长辈的后代吗?”
喻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他和宋词的关系,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我们一族人从泠鸢先生开始就是单脉相传,子漪按年纪来算只有可能是我的孩子,但...他辈分要比我高多了,他是先生的孩子……”
“啊!”小蜀一脸的难以置信,诧异的看着表情有些苦涩的喻宁,反观一旁收拾东西的小巴倒是见怪不怪了。
“可...泠鸢前辈不是1926年就去世了嘛?宋...宋词他是1997年才出生的啊,这里面哪个时间点错了吗?”
喻宁摇着头,这件事还是他亲手酿成的错误,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自责又在深深鞭笞着本就难受的心。
“哪个都没错,只是这其中缘由,我希望能让子漪自己去解开...”深深叹了口气,将相片放回原位“我不奢求他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