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东线这场大胜的意义,可不单单只是击退了羯族人这么简单。
对于帝国而言,这场久违的大胜不但鼓舞了帝国军心,同时也极大的提振了朝堂士气。
自从中秋夜鲜卑人攻破定远关以来,朝廷在与草原人的交战中,一直都是处在绝对下风的地位。
若是没有这场冀州大胜,很多朝堂官员们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着手为自己安排退路了。
可就在帝国百姓们举国欢庆这场大胜的同时,新问题也接踵而至了,对于这场冀州大胜,朝廷其实是喜忧参半的。
要知道李山河主导的这场大胜,不但是北蛮人南侵以来帝国的首胜,同时也极大的缓解了帝国北境的防守压力。
这种一战歼敌四万五千敌军的军功,可不是随便一点什么封赏,就能糊弄过去的。
这种军功放在别人身上,的确是一件可以加官进爵的大喜事,但是放在李山河身上,事情却变得难办了起来。
论爵位,李山河已经是当朝国公了,再封那可就得封王了。
先不说赵广从登基以来一直都在着手削藩之事,单是一条非赵姓不得封王的祖训,朝堂百官就不会允许帝国多一个异姓王出来。
论官职,李山河解甲归田之前,那可是帝国武将之首,同时也是三十万帝国南军的统帅。
当初就是因为这群朝堂文臣,猜忌这位老帅在帝国军中的威望,最后才联合施压,迫使天武帝不得不削去了李山河的兵权,现如今总不能再将兵权还给他。
封无可封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件极为难办的事情,因为全天下的将士都在看着朝廷是如何对待有功之臣的。
封赏少了难免寒了那些在外征战将士们的心,但是按例封赏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赏赐,一时间一众朝堂官员们,居然连一个妥善的封赏方案都拿不出来了。
按照赵广的意思,其实是想在帝国军击败那些草原人之前,给李山河封一个北境全军统帅的位子的,并且将李山河的子女再大肆封赏一番。
但是令赵广没有想到的是,不等他将这个提议拿到朝会上商议,就遭到了以霍刚为首的外戚集团的强烈反对。
赵广虽然十分相信李山河的忠心,但是以霍刚为首的外戚集团,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由于霍家有霍皇后的存在,霍刚是知道赵广的身体状况的,在得知赵广时日无多以后,霍刚又怎么可能不为霍家的将来提前谋划。
从前霍刚之所以甘愿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帝国右相,那是因为他霍家的商贾出身使然,再加上赵广的强势,他自然只能做一个皇权的拥护者了。
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同了,一旦赵广驾崩赵秀登基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霍家的崛起了。
到那时他的外甥是皇帝,他的女儿是太后,再加上赵秀年幼,他霍刚必然是朝中第一辅政大臣。
面对这种权势的诱惑,他又怎么可能容忍李山河这样一个,功高震主的帝国老帅存在,所以霍刚这次才会如此强烈的反对赵广的提议。
若仅是霍刚反对的话,赵广兴许还能固执己见,但是那群曾经弹劾李山河的文臣,也同样不同意赵广的这个安排。
当年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将武将一系给打压下去,如今他们又怎么可能坐视武将的地位提升而不管。
要知道武将一系现如今之所以被文臣压得抬不起头来,主要就是因为朝堂武将现在是群龙无首。
可一旦李山河重新掌握实权以后,先不说李山河会不会对他们进行清算,单说朝廷武将一系借助李山河的力量,就能重新掌握一部分朝堂话语权,这必然是那群文臣们最不想要看到的结果了。
也正是因为来自于多方的阻力,最终才迫使赵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提议。
……
皇宫。
“朝廷这才刚刚击退了一路北蛮人,他们就已经想着要怎么内斗了,可笑,可悲啊。”
赵广的病榻前,邬鸿漪在听闻这些消息后,也只能无奈的感慨了一句。
“此事那群文臣反对也就罢了,朕只是没有想到就连右相也会随他们一同来反对朕。”由于对李山河这次的大功封无可封,赵广也只能将邬鸿漪请来皇宫中商量对策了。
“以陛下的才智当真想不通吗?”
闻言,赵广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笑道,“师公明察秋毫,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的法眼啊。”
“咱们这位右相大人一直都是陛下的坚定支持者,能让他做出如此反常之事的原因恐怕只有一种可能了……”
说到这里时,邬鸿漪突然就收住了话茬,因为这是皇族内部之事,他虽然名义上是赵广的师公,但终究还是一个外人而已,因此他并不好把话说透。
“师公是说皇后她……”
“皇后虽然是陛下的皇后,但是她终究是姓霍啊。”
“唉~~~朕知道自己的病情终究会瞒不住,但是却没想到会是出自皇后之口啊。”
“陛下不必心寒,这也都是人之常情而已,太子今年才刚满十四岁,她一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女子,又如何能不担心自己的将来?”
“可是她这也太心急了一些啊。”
闻言,邬鸿漪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朝堂局势纷乱,陛下走后她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娘家人了。”
在将事情说破以后,邬鸿漪说话也不再避讳些什么了,他一针见血的就点出了霍皇后的内心想法。
“皇后为人怯弱,朕只是担心在朕走以后,他霍家会不会……会不会……”
虽然赵广没能把话说出口,但是邬鸿漪却知道赵广想要说什么,“陛下是在担心太子年幼,外戚把持朝政吧。”
“太子虽然天资聪颖,但是年纪终究是小了一些,不瞒师公,朕确实是有一些放心不下啊,若是能再给朕十年的时间,不,五年,只要五年的时间,朕便能将一个太平天下放心的交给他了。”
曾经这位小皇帝推行科举时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躺在病床的他就有多么的落寞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