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控的玄武营中,孙金忠那一声绝望的呐喊,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他的声音甚至都没有传出多远,便被周围那嘈杂的喊杀声给淹没了,随后孙金忠就看到了令他一生都不愿意去回忆的一幕。
随着新军将领的令旗挥下,封堵营门的新军士卒同时扣动了弩机,然后孙金忠就看到玄武营的兵卒,被那些密集的弩箭迅速的收割着生命。
先是冲在最前排的兵卒们被射杀倒地,紧接着倒地的尸体便绊倒了后排的兵卒。
随着被射杀倒地的兵卒们越来越多,玄武营的士卒们也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了。
当这些只是想冲上去跟人干架的兵卒们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了事情已经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封堵营门的新军士卒,仿佛是一些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他们在射杀这些玄武营兵卒的时候,丝毫没有手软的迹象。
一轮一轮的弩箭,就像平时射靶子操练一般,不停的向着冲来的兵卒们射杀过去。
然后就是机械的拉弦上箭继续射杀,直到将自己的箭囊射空,便会有新人补位继续攒射。
玄武营身为京城里的四大巡防营之一,从前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人敢欺负他们。
再加上军营中有许多的权贵子弟,这也给他们造成了一种错误的印象,那就是对面的新军只是在虚张声势的恐吓而已。
可惜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有上百具同伴的尸体倒在了自己的身旁。
双方的兵卒虽然都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们之间的战斗力却是如同沟壑。
新军不但在操练上全面碾压玄武营,就连配发的装备,也不是玄武营的兵卒能够想象的。
那些由墨家工匠打制的劲弩,每一次射出都能贯穿两到三名士卒的身体。
在这种强大的贯穿力之下,那些玄武营士卒身穿的皮甲,脆的犹如纸糊的一般。
纵是偶尔有几个身穿铁甲的将官,可以抵御弩箭的破甲,也会被弩箭的冲击力震伤肺腑倒地不起。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前的这群玄武营兵卒,正好是印证了这句话。
当他们被愤怒激发出来的勇气消退时,那种被集体裹挟出来的气势也会轰然倒塌。
不断的有人被射杀,不断的有人在倒地,对于玄武营的兵卒来说,这本来就是一场毫无准备的冲动之战,却又碰上了准备充分且在战斗力上完全碾压己方的新军,这场冲突的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夜幕下的军营中,喊杀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小,营门的空地上,也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堆满的尸体。
随着冲在前排的一些兵卒停下了脚步,新军这边也默契的停止了射杀。
随着令旗再次挥下,弩弓手也变阵成了一个弧形的警戒阵型。
……
“奉陛下命,玄武营全体将士驻守军营待命,若无圣旨任何人不得擅离军营一步,违者杀无赦!”
当新军的将领第三次冷漠的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敢质疑这支新军是否真的敢杀人了。
这场冲突从玄武营兵卒闯门到射杀停止,前后总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三四百具尸体倒在了营门前的空地上。
“让开,给老子让开!”
就在双方人马僵持住的时候,孙金忠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之后响了起来。
随后便见他像是失了魂一样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就从人群后方走上了前来。
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孙金忠大口的喘着粗气,随后一股难以压制的愤怒,让他的双目变得猩红,他张合的嘴唇几欲开口,但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孙金忠扫视着地上的尸体,喉咙中突然发出一种如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啊!”
面对着孙金忠愤怒的咆哮,新军的小将然是机械的劝说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孙统领能约束一下营内的部下。”
新军将领冷漠的话语,顿时气得孙金忠再次拔出了战刀,只是还没等他接下来的动作,就看到对面的弩弓手再次端起的劲弩。
同时面对着上百把劲弩,纵是孙金忠此时怒火冲天,也被那些泛着幽光的弩箭,给暂时唤醒了理智。
“大家都是当兵吃饷的,何必要卷进这些无谓的争端,就算你们有圣旨在身,就不怕被事后清算吗?”
眼见来硬的不行,孙金忠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过了今夜我们自会撤走,但是在天亮之前,玄武营中的一兵一卒都不得擅离军营!”
“这里有很多受伤的士卒,营中没有医官,你总得让我把这些兄弟们送去救治吧。”
“公然抗旨本就是死罪。”
“你知道你们射杀的都是什么人吗?你们当真就不怕事后被报复吗?”
孙金忠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和对面这群新军交流,这支新军和他见过的所有军队都不一样,这些人就像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杀戮工具,只认命令不认人。
“孙统领还请带着部下们回营吧,今夜你们出不去,也没有人能进得来。”
“你!”
孙金忠是真的想带人和眼前这群新军干一场,可是他却无法做到和眼前这个新军将领这般的不计后果。
再三权衡之下,孙金忠只能一咬牙命令手下人,将那些受伤未死得兵卒们抬回了营帐。
此刻孙金忠已经不再考虑颜面的问题了,他只期盼天色能早些放亮,那样他就能出营去找背后的那些靠山,来为今夜死去的兄弟们复仇了,有时候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的。
……
当郑王赵章的车驾奔向东城门时,马车离着城门处还有一段距离,就被车夫收住缰绳停了下来。
赵章掀开车帘还不等发问,就被远处城门的景象给看惊住了。
在火把的照映下,城门处正有一队队的黑甲士卒,在将一些被拦停的马车押送到不知何处,只是一眼,就看得赵章的心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