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可怕,尤其身处大理寺地牢这种阴森恐怖之地。
此时虽已是初夏,但牢中阴冷潮湿,林映月紧紧依偎在母亲怀中才稍稍有些暖意。
林牵洛一人靠墙坐着,她服过玉冰蝉酒,多少能抵御些寒气的侵蚀。
哒、哒、哒……一个脚步声缓缓响起,在阴森的大牢中带起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脚步声自远而近,林牵洛起身向外张望,是什么人大半夜来这牢中?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上的帽子很大,几乎将他的脸完全遮住。
昏暗的光线下,没人看清他的样貌,便连刚被她脚步声惊醒的狱卒也起身惊问:“何人胆敢夜闯地牢?”
林牵洛知道,这是叶屠苏。
他没有施展轻身功夫,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叶屠苏走到牢门前,将手中一块黑黝黝的玄铁大赓令在狱卒眼前一晃,沉声道:“开门。”
两名狱卒一见那大赓令,便知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到了,惊呼一声:“厂公大人。”魂都快吓没了。
这些年来,抓到大理寺大牢的人,若是东厂想要灭口,便会派人前来索命。
这些狱卒是绝对不敢透露半个字的,上报到令则捻那里的,也只是嫌犯畏罪自杀等这样的由头。
但这次,来的居然是厂公大人,两名狱卒腿都吓软了,哆嗦着打开牢门,便自猫着腰退到一旁。
林家人也都听到了狱卒对他的称呼,自不免一阵心惊肉跳。
林映月见过叶屠苏,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逼她喝毒酒的时候。
这位厂公大人再如何俊美好看,在林映月心里也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林映月对他仍心有余悸,抱紧了魏姈,紧张且怯懦的看着这个魔鬼缓步走进牢房来。
叶屠苏在林牵洛面前站住,将帽子往后一滑,露出他俊美的脸来。
“啪”的一声,林牵洛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打在叶屠苏脸上。
两个狱卒豆大的汗像下雨一样滴在地上。
东厂厂公大人被女囚打了一耳光,而恰巧被他们看到,厂公发怒也好,杀人灭口也罢,只怕他们这条小命已是在劫难逃了。
却听叶屠苏阴冷的声音传来:“把旁边那两位请过来。”
语气平淡,仿佛那一耳刮子打的不是他。
“是。”狱卒忙打开旁边的牢门,将林章和林庆旭父子带了过来。
叶屠苏对狱卒道:“你二人且出去。”
二人哪里还敢逗留,连爬带滚的跑了。
林家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丫头连厂公大人都敢打,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林庆旭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厂公大人。在他的认知中,这位本就不是善茬。
见他靠近林牵洛,急忙上前挡在林牵洛面前:“你想干什么?”
叶屠苏也朝林庆旭看过去。
这个青年长得与林章有几分像,从他的身上,叶屠苏感觉不到任何真气的存在。
林家书香世家,几代文官,果然都是从文的。
就凭他敢挡在自己面前,保护妹妹的勇气,叶屠苏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你就是牵洛的哥哥?”
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叶屠苏的脸上就泛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对林牵洛好的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伤害。
“哥,没事。”林牵洛渐渐冷静下来:“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林庆旭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眼中满是担忧。但看着妹妹坚定的目,林庆旭终于退开两步。
叶屠苏拉起林牵洛的手,在她耳畔低语道:“手疼吗?”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廓。
是的,刚才她铆足了劲儿,虽然打了叶屠苏一耳光,但自己的手掌亦是火辣辣的疼。
“你来干什么,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林牵洛从心底里害怕,甚至在挣扎。爱上一个太监,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成家人,但这几天身处大牢之中,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思念他,如此的不能自拔。
本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成家人,只是对这个家人产生了依赖。
当叶屠苏出现在大牢,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林牵洛的心就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太监了。
要结束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要把它抹杀在摇篮里。
本以为这一耳光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屏障,但似乎和她想到的结果并不一样。
“怎么了?”叶屠苏似笑非笑,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林牵洛此时心疼得一阵抽搐:“你不该来。”
魏姈却站起身来,事到如今,对这太监和颜悦色还有什么用:
“叶大人,你也算是林家的半个儿子,为什么要害我们?上次在东厂,那杯毒酒难道还不足以化解月儿的过错?你这般出尔反尔,受洛儿这一巴掌算是轻的。”
叶屠苏不与魏姈说话,只是声音冷淡的问林牵洛道:“你以为是我害林家?”
林牵洛摇摇头,睨了一眼魏姈:“这是我和叶屠苏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到了现在,你还是以为这一切是他做的?”
“若不是他,为什么东厂的人会包围太守府,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听了林牵洛刚才那番话,叶屠苏的心里温暖了一些,道:“没错,是我下的令,命康晤城分部拦住你们的。你以为你们能逃得了,你以为宣王行事如此鲁莽?”
魏姈一听,心中也不禁打起鼓来,那个自称奉宣王之命来带他们一家离开大赓国前往胡漠的人,确实没有宣王手令。
叶屠苏看着这对母女,脸上的温和尽失,朝着坐在被褥上的林映月缓缓走了过去:“映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林映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面对美人,叶屠苏眼眸中流露出的却只有冷漠和杀气。
林映月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低声说道:“不知映月哪里得罪了厂公大人,还请大人您大人大量,饶了小女一家,小女感激不尽。”
“饶了你一家?”叶屠苏阴沉沉的一笑:“美人求饶,岂有拒绝之理,不过,映月姑娘,你与你母亲做事的时候,便从未想过后果吗?”
林章叹道:“林某这一生从县令到太傅,又从太傅到太守,无论身居何职,向来廉洁奉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林某一家老小五人均在此处,你想如何,在断案前杀了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