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冷淡地笑了笑,将首饰还回到林牵洛手中,竟是一件也不肯收。
“老奴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论姑娘是否完璧,身上有多少疤痕,今天都是您与厂公大人大喜的日子。”
这种即欺君,又得罪东厂厂公的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
别说只是几件首饰,便是给她金山银山那也得有命去花才是。
“那为何还要验身呢?”
“这是皇上旨意,老奴也是奉旨办事,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嬷嬷语气极为严肃,一字一句不容林牵洛说不。
“守宫砂为凭,这身,不用验了吧?”
林牵洛伸出手臂给嬷嬷看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试探着问。
“请姑娘解下浴裙。”嬷嬷冷淡的重复。
林牵洛只得按着嬷嬷要求配合验身,羞红了一张漂亮的小脸儿。
嬷嬷嘴角显现一抹淡淡笑色,起身说道:
“完璧之身,右臂腋下一道十余寸长的伤疤,疤痕明显,左边肩胛处前后似是贯穿的箭伤,疤痕较淡。老奴会如实回禀皇上。”说完转身便出了房间。
林牵洛赶紧起身穿衣,小声嘟囔道:“怎么跟忤作验尸一样,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林牵洛双手合十小声祈祷,却见另外两个嬷嬷以及刚才侍候她洗浴的宫女开门进来。
接下来,就是一层层的衣服,抹胸小衣、里衣、里袍……
层层叠叠,最后穿上那件精美绝伦的喜服,穿上那双用金丝绣着凤穿牡丹图的喜鞋。
接着涂脂粉、画唇眉,梳上高高的发髻,戴上凤冠首饰。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宫中高墙里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后赏赐之物。
配上林牵洛娇俏可爱的脸,婀娜多姿的身材,加之她自然天成的气质,竟连几个嬷嬷宫女都看得呆了。
一个嬷嬷将大红盖头往她头顶一盖,笑道:“老奴恭喜姑娘大婚,愿姑娘婚姻和美,平安顺遂。我等这便要回宫给太后复命。”
此话一出,另外的嬷嬷宫女也一起行礼说道:“老奴、奴婢恭喜姑娘大婚,愿姑娘婚姻和美,平安顺遂。”
这不是废话么,被逼着嫁给一个大太监、大恶人,还能婚姻和美,平安顺遂?
林牵洛无奈,呵呵笑道:“多谢各位吉言。”
林牵洛掀起红盖头,从枕下摸出一个钱袋,里面是她让小雪把部分头饰,耳环等物换成的银两。
“辛苦各位了,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嬷嬷莫要嫌弃。”
一人一份分了,嬷嬷的多,宫女的少,以免嬷嬷心中不悦。
众人谢了林牵洛,提着梳妆用具等小物出了房间。
林牵洛回坐到床边,想起刚才那位梳头的嬷嬷在帮自己梳头时说的那几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说到多子又多寿时,那位嬷嬷愣了愣,赶紧纠正道:“多福又多寿。”把“子”字改成了“福”字,这才笑着继续说:
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林牵洛想着这几句话,不禁自嘲。
嫁给一个十恶不赦的太监,除了无子外,其他真能实现么?只怕是难如登天。
她认为最好的结果还是和离,远远地离开那个可怕的大魔头。
忽听得小雪的声音在门外叫了声“小姐”。
“进来。”林牵洛声音刚落,便见小雪推门进来。
“小姐,叶大人那边迎亲的花轿已经到别院门口了。”小雪显得有些紧张。
皇家别院太大,门口传来的喜乐要仔细才能听到些许。
林牵洛拉住小雪问道:“你可见到那叶大人了?”
脑补她在市集见过迎亲的新郎都是一身红衣,胸前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骏马去迎娶新娘。
既然迎亲的队伍到了别院门口,那小雪应该是见到那位传说中十恶不赦的大太监了。
小雪却跪下来:“请小姐准奴婢回绥州去。”
“现在?”
“是,琴儿不是还等着我回去换她进京侍候您么?奴婢早一日回去,琴儿便能早一日进京见您。”
“也好,反正也不能留你在身边,只是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二小姐已经派了马车来京接我,就在离此不远的兴业客栈。”
“映月对你倒是好,难怪你对她忠心耿耿了。”林牵洛叹道:“罢了,这点银子你拿着路上用。”
将装着最后十余两银子的钱袋递给小雪:“一半给你,一半你替我拿给琴儿,她只身来京,也多少要点盘缠。”
“这……那小姐您?”
“你别担心我,东厂连聘礼都舍得三大箱子金条,想必是很有钱的。”
林牵洛安慰自己,转念道:“只是,那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谢小姐——”
小雪眼光闪烁一下,低头道:“奴婢没敢出门看。不过叶大人差来的喜娘就在门外,您不如问问她。”
“喜娘?”
“嗯。”小雪将钱袋子放入怀中,走到门口说道:“有请喜娘。”
话音一落,一个体态微胖,穿了一身草绿色缎子衣裳,上边罩了一件蓝色比甲的中年妇人走进来。
满脸堆着笑,笑容喜庆。
喜娘一进门来就长声说道:“哎哟,这新娘子好看得跟仙女似的,只是这红盖头啊,不是夫君不能掀开,可一定要盖好了。”
来到林牵洛面前,伸手便将林牵洛掀到头顶上的盖头拉下来遮住了脸。
林牵洛欲言又止,想着若是开口问喜娘,瞧着那厂公威名,喜娘只怕也多半不会说,不仅问不到什么结果,反而惹人笑话,于是闭口不提。
在喜娘提示下,小雪扶着遮着红盖头的林牵洛出了皇家别院,将她扶上了东厂的花轿。
“小姐保重。”
“你也保重,一路平安。”
林牵洛握了握小雪的手,小雪的手有些冰凉。
轿帘垂下,仿佛从此隔绝了两个姑娘,又仿佛将林牵洛与这喧嚣尘世隔绝开来。
不知为何,听着轿外锣鼓喧天,随着花轿离地而起的轻微摇晃,林牵洛却心生一股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公认的恶魔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