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回完,千秋雪似乎没了说话的心思。
在粥里加了些碎肉,盛了一碗递给易年。
看着这熟悉的白粥,说了声谢谢接下。
昏迷也是种消耗,方才没觉着什么,等端起了粥,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咕咚咕咚几口下肚,也顾不得烫不烫。
千秋雪瞧见,又盛了满满一碗,直到一大锅粥下肚,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肚子里有东西,很踏实。
看了眼门外,雪还在下着。
远方黑漆漆一片,看不出什么东西。
易年对雪没太大感觉,毕竟出身北方,总能看见雪。
千秋雪也一样,西岭那地方别的不多,就是风雪多。
可实在没什么能看的,也只能看看雪。
睡了九天,现在真的睡不着了。
千秋雪又坐回了门口,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易年侧头看去,是个小盒子,看不清里面什么东西。
长夜漫漫,寂静无声。
若不是火堆不停动着二人身影,只怕会被人认成是在画中。
在床上躺的只觉着身子都要生锈了,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千秋雪听见动静,回头看去。
“干什么?”
易年轻轻一笑,“活动活动,快生锈了…”
千秋雪点点头,起身走到柱子旁边,在包裹里面翻了翻,扔给了易年几件衣服。
西岭的小姑奶奶,给的自然是好东西。
伸手接下,摸着那丝滑缎面,尴尬的笑了笑。
“以后还你…”
现在可付不起这个钱,全部身家都在竹篓里呢。
如今龙鳞没了,竹篓没了,七夏也没了。
想到此,不由失落了些。
千秋雪许是不知易年为何如此,转身回到门口,“不用还…”
当初那两颗内丹的价值,远不是那一叠银票所能比值的。
躲在柱子后把衣服换好,又把挂在柱子上的毛皮大衣穿在了身上。
伤未痊愈,还是有些怕冷。
出门,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听着熟悉的咯吱声响,不由得又有些想念青山了。
看着易年一圈又一圈在院子里逛,千秋雪并未出言制止。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落了半身的雪,身子彻底暖了起来。
回到门口坐下,看着寂静雪夜,长长呼了口气。
没风的雪总是静的,来的正是时候的寂静,似乎想将少年的心静下来。
头脑逐渐清晰,不免又开始想着七夏。
手下意识的伸进怀中,星空宝玉出现在了手里。
看着泛着星辉的宝玉,心下有些侥幸。
还好当初没把玉佩交给七夏,要不然此时连个念想也没有了。
原本宝玉内的法阵随着七夏‘死’过一次而失效,所以此时根本知七夏生死。
一定不会的,易年心里说着。
因为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看着宝玉,又发起了呆。
正发呆的时候,千秋雪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玉佩很好看…”
千秋雪主动说话的时候很少,主动开口了,易年自然不会不搭理。
拿着宝玉,开口道:
“多谢…”
“七夏姑娘送的吗?”
易年点点头。
“难怪,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带着这块儿玉佩…”
易年笑了笑,也不知如何回。
“我能看看吗?”
千秋雪说着,目光落在了易年身上。
面对千秋雪的请求,易年犹豫了下,但还是递了过去。
人家刚救了你的命,若是这点请求都拒绝,就太小家子气了。
千秋雪小心接下,拿在眼前,看起了里面的星辰。
那略带惊讶的神色,与易年第一次见时差不多。
“这,这是一片星空?”
易年点点头,刚要抬手去指,忽然发现今夜下雪,天空中没有星辰。
只得点点头,“嗯,是片星空…”
千秋雪听见,没有再看,把玉佩还给了易年。
“只有一半…”
易年点点头,“是,只有一半…”
另一半,在哪呢?
拿着玉佩,看着雪夜,忽然觉着有些熟悉。
在南昭新兵营的时候,也曾在雪夜里与人这坐着。
那时是南北北,现在是千秋雪。
那时与七夏‘天人永隔’,现在,佳人又不在身边。
长长叹了口气,没了说话的心思。
把玉佩收进怀中,刚要起身回去休息,千秋雪忽然开口道: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易年听着,又坐了回来。
摇摇头,开口道:
“不知道,但一定会找到…”
“若是找不到呢?”
易年没有任何犹豫,“只要她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若是…”
千秋雪的话没说完,似乎觉着继续说下去有些冒犯。
想了想,开口道:
“那你得好好活着,命没了,七夏姑娘回来你也看不见了…”
易年听着,刚要点头,忽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千秋雪,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
千秋雪听着,手里的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了。
易年低头看去,这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东西叫玄机锁,一种小孩子的益智玩物。
不过这原本应该按照步骤拆解各种机关打开的东西,被千秋雪给生生捏碎了一块儿才露出了里面的小球。
把已经没用的玩物丢掉,拍了拍手里的碎渣,开口道: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不是故意听的…”
听见千秋雪的解释,易年眉心皱起渐渐散去,一抹尴尬笑容挂在了嘴角。
这习惯,还真烦人,不过似乎想改也改不了。
“听见了吗?”
千秋雪再次开口。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会的…”
千秋雪听着,指了指易年身后伤口,问道:
“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身后那一刀差点儿要了易年的命,如果易年在没人的地方昏迷,绝对会被冻死在这里冬天。
就算许久未与易年交手,但千秋雪多少还是了解的。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安土王…”
“异人一族?”
声音有些惊讶,眼睛也瞪了起来。
能让性子冷漠的千秋雪有如此反应,可见异人一族对天元修行界的影响有多大。
点点头,开口道:
“是…”
千秋雪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道:
“其实仔细算来,异人一族不应该对你应该没什么敌意才是,毕竟…”
没说完,但易年懂。
毕竟有圣山那么个共同的敌人。
还没等易年开口,千秋雪又道:
“其实…”
还是有上句没下句,不过方才能猜出,现在却猜不出了。
“什么?”
听见易年询问,千秋雪完了摇头,“没什么,对了,异人一族的七王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强大吗?”
千秋雪明显在转移话题,不过易年也没心思猜她的心思,开口道:
“很强,各个都是归墟境界的强者,绝不比你们西岭的归墟差,而且那防不胜防的吞噬之力很难对付,与他们交手一定要小心…”
自己不怕,不代表别人不怕。
千秋雪点点头,但目光中却有些疑惑,开口道:
“可你身上的伤口并不像吞噬之力造成的…”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确实不是,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刀伤,便没理会,以为能自行愈合,没想到会恶化成这个样子…”
说着,转头看向千秋雪,继续道:
“七王除了各个身怀吞噬之力,还各有所长,若是以后遇见他们一定要小心些,那群家伙喜怒无常,根本不能以常理待之…”
听见喜怒无常四个字时,千秋雪的冷漠神色起了一丝变化。
不过夜里太黑,二人又背对着火堆,易年没看见。
点点头,开口道:
“多谢,夜了,早点休息吧…”
易年听着,说了声好,转身回了大殿。
千秋雪坐在门口没动,易年也没管。
她不怕冷,自己现在可不行。
钻回被子,虽然没有睡意,但身子却很乏累,迷迷糊糊想着事情,想着想着,鼾声起了。
生病的滋味很难受,平时一直给别人瞧病,这回轮到自己体会了。
不过好在身体底子还在,这一般人怎么也要养伤一两个月的刀伤,在醒来后的第四天彻底痊愈。
一层结痂落下,背上连个疤痕都没有,光滑如初。
就这本事,可是把千秋雪羡慕坏了。
不光习武之人,修行之人也难免磕磕碰碰,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不留疤的能力。
但这能力求不来,只能羡慕一下罢了。
伤口好了,那层阻隔也同预料那般彻底消失。
天地元力入体,念力神识充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有了教训,下一次碰见安土王,一定不会被他阴了。
养伤的时候问过千秋雪为何会来这里,她只回了有事儿便没说其他的。
易年也不好多问,送她回去就是。
醒来的第四天清晨,易年把大殿收拾了一番,现在没人,不保证以后没人。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东西都救了自己一命。
没有香灰,没有火堆,不见得能挺到千秋雪来。
香案桌椅没法恢复,只能默念声抱歉。
千秋雪买来的东西还有大半,装好以后放在了大殿的角落。
如果有落难之人来此,这些东西能救命。
最后看了眼寺庙,带着千秋雪转身离开。
顶着风雪一路朝着西北方向赶去,三天之后,到了离着西岭最近的一座城池。
林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