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便继续向着席位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值宫人们将席位挪回原处,因此女子席位这边的姑娘们也都站着未坐,见安珞回来、各种打量的目光便不约而同落到了她、尤其是她面上那一片疤痕上。
“珞儿!”
待到二人又靠近了些席位,一直等着她们的裴姝语也唤了一声,忍不住略向前迎了两步,直到此时,她的脑海中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着安珞刚刚决胜的那个瞬间。
只是她毕竟还有个“伤重”的未婚夫君缠绵病榻,总不好表现得太高兴,也不好离了席位跟安珀去殿中、在有心人面前惹眼,这才没有跟着上前。
安珞应了一声,露出一个笑。
见安珀手中拿着面纱,裴姝语只以为两人是在说面纱之事,她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小姐们也多正暗里偷眼、望向安珞脸上。
回想起上次百花戏台前,安珞因为面纱掉落之事的反应,裴姝语心中的喜意和激动顿时散去,有些担忧的望了眼安珞。
“……裴姐姐?”
注意到大嫂的神情似乎突然间发生了变化,安珞有些疑惑看向了裴姝语,轻唤了一声询问。
裴姝语踌躇了一下,又仔细观察了一眼安珞的神情,见安珞今日面上似乎并无露出疤痕后的难堪之色,这才犹豫地开口。
她轻声道:“那面纱……眼下再派人回府去取新的来、怕是有些太慢,我与六公主还算相熟,要不……我去请她先出借一条吧?”
听了裴姝语这话,安珀也下意识望了大姐姐一眼。
只是自从和大姐姐互相都知道了老底之后,她便也知晓、大姐姐其实早在上一辈子,就已经不再介意自己面上伤痕之事,是以发现面纱破损后,反而每怎么担忧安珞。
而安珞也在听闻此言后顿时恍然,她大嫂的这般神态,原是在担忧、她接受不了众人看向她面上疤痕的目光。
安珞下意识抚了抚脸侧,微顿了一息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接着便又扬起了一个笑。
“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不在乎这疤痕了。”她说道,“这伤本就是……意外,又不是什么黥刺一类的耻辱之刑,看到便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上一世时,她面上的伤痕一直未愈,但她也还是慢慢走出了容貌被毁这件事,也曾决定、除宫宴这种正式场合外,不再以面纱遮掩伤疤。
为此……她还曾被贤妃(闵景耀的生母)狠狠斥责惩戒过一次。
而重生归来,这伤疤有了可愈之机,所需要的玄月芝也有了消息,她又怎么可能反还会在意?
愿看便让他们去看吧,也就只是块疤而已。
听了安珞这样说、又见她面上确是无有半点在意之色,裴姝语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便就没有再提。
这宫人们挪移席位,自然是从上位的两名公主处开始,再顺次向下,这一会功夫,便就轮到了安远侯府的席位。
待到宫人们将她们的席位挪回原处,安珞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刚刚没凑上来的安翡和安珠、此时也跟着坐到了身后。
这两人本就与安珞不合,自然是见她露出伤疤就高兴,见她胜了比试、得了赏赐便糟心的性子。
只是今日,安珠的心思并不在安珞身上、是以并未多关注安珞什么。
而安翡却是因着花朝节传言之事、觉得自己是替安珞顶了那被坏的名声,是以对安珞更是恼怒,死盯着安珞的背影、愤愤不平。
毕竟在安翡看来,一直以来这安远侯府的嫡小姐、都是她才对,如今完全是安珞抢了她的位置。
她本以为,安珞在这宫宴上掉了面纱、定然会羞愤欲死,而那些贵门的小姐公子们见到安珞那张鬼面,也一定会嘲笑她貌丑粗鲁、形如夜叉大虫。
谁知刚刚她在人群中、听着身边其他官家小姐们的议论,竟然根本无人去说安珞容貌被毁之事,反是都对她射的那什么、什么破箭称功赞颂?
就算后来,终于有那么两个小姐提及安珞毁容之事,却也都是在说她什么天妒、不幸,甚至还说什么、发现安珞没有伤疤的半张脸长得极美,若是不曾受伤,这般才貌定然会冠绝京城!
安珞这贱人她凭的什么!?
安翡心中暗恨。
还不是靠着自己有个做侯爷的爹?仗着安远侯府的名头?这才连那一张丑脸都没人放在心上,还能出得这一番好风头!
若安远侯的爵位是她爹的,又或者若她才是安平岳的女儿!那安珞能做到的那些、她自然也都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望着安珞的背影、和她身旁圣上上次的神弓,安翡心中的嫉愤之火、更是烧得熊熊。
安珞此时,却是满心正记挂着叱罗那马上要送的那第三件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叱罗那的一举一动。
她之前就在北辰使团的那几人中,寻找过一个上一世时让她印象深刻的身影——那个二十七八岁的瘦弱汉子,却并没有找到。
而她之所以只对那瘦弱汉子印象深刻,也正是因为那汉子、与叱罗那接下来的这第三份大礼息息相关。
可这一世!那汉子却不在此处了!
安珞此时,尚且还不清楚这般改变的缘由。
但这番改变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叱罗那这第三份礼送来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已经变得不可预料。
这般要事当前,安珞自然是要更专注于戒备叱罗那的情况,至于身后安翡投来的那道不善的目光,她懒得在此时跟安翡去计较些什么。
然而很显然,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因为别人懒得与她计较……便学会不惹是生非的。
“大姐姐,不是翡儿多嘴,是你赢回来这弓……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
察觉到周围各家小姐们的视线,以及对面男子席位上各家公子们的目光,都是不住地一直往安珞身上瞟,安翡终是没能忍住、酸溜溜地开口。
“还说是什么神弓……我看着乌漆嘛黑的、不就和锈铁是一个模样吗?至于吹得好像天上有、地上无一样?也就只有大姐姐你还当块宝了。”
安翡说了这一句、就关注着前面安珞的反应,就只有安珀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而安珞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稳坐如山。
安翡自是不将安珀这个庶妹放在眼里的,直接便恶狠狠地回瞪了安珀一眼。
这死丫头也是个贱骨头的货,明明是她的庶妹,却不好好跟着侍奉她,反去去跟了安珞那个贱人、以为自己扒住了安珞就能跟自己作对?她早晚要都收拾回来!
见安珞依旧没有反应、安珀还当安珞这是不想在众人面前与自己争执,顿时便觉得自己有了依仗、更借此机会变本加厉起来。
“这什么弓不是用啊?大姐姐你可是个女人,又不能真拿着这弓上阵杀敌什么的……就算这东西真是什么神弓,在你手里可不就更浪费了?为了这么个东西在众人面前落了面纱,可值吗?”她掩唇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