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越的尸体被人放在干净的地上,身上还盖着一块白布。
他的颈间有一道狰狞的刀伤,显然是自杀。
李征越拼尽全力去守着一座注定守不住的城,在城破的那一刻,他用斩杀了无数敌人的刀杀了自己。
他戎马半生,为宁国立过汗马功劳。
最后,却成了权利的牺牲品,成了一个小小的守城之将。
让人惋惜,却不可惜。
江枫满心复杂地看着李征越,想起那年国宴上与李征越的切磋。
“厚葬了。”江枫道。
“王爷。”乘风大步而来:“裴先生找您。”
“可知是何事?”江枫好奇。
乘风只是道:“您去了便知。”
江枫跟着乘风来到了宝华殿,宝华宫是宁国皇帝上朝的地方。
而坐在龙椅上的宁国小皇帝,早已没了呼吸,死相还挺难看。
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中有着不甘。
“被人勒死的?”江枫惊讶。
裴青道:“应当是被宫女内侍勒死的。”
江枫:“……”
庄景松上前将小皇帝从龙椅上挪下来问江枫该怎么处理。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扔着不管确实不合适。”江枫叫了了几个人把小皇帝抬下去,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等小皇帝被人抬下去后,江枫的目光落在了龙椅上。
裴青见她看着龙椅,便道:“要上去坐坐吗?”
“都到这了,不坐一下确实说不过去。”江枫走上去,在龙椅上坐下。
坐在这里往下看,一切尽收眼底
嗯,怎么说呢?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舒服。
裴青、李广庭还有庄景松都看着江枫,等着江枫说话。
这坐龙椅的意思,无需多说。
只要江枫点头,那宁国的皇帝便会姓江。至于长孙王朝,无人在乎。
江枫将手放在扶手上,轻轻摩挲着,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李广庭有些耐不住,直接问:“如何?”
“不如何,嗝屁股不舒服。”江枫说着便站了起来。
裴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惜:“机会只有一次。”
江枫走到裴青面前看着他:“有些机会,并不值得抓住。”
“也是,有些东西拿在手里闹心。”庄景松道。
“走吧。”江枫抬脚朝殿外走去:“让人在宫里好好转转,别有什么遗漏之处。”
“那些嫔妃怎么处理?”庄景松跟在江枫身后。
宁国小皇帝遗留下来的嫔妃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性格刚烈的早已自杀,剩下的也都是可怜人。
“不好处理啊。”江枫也开始惆怅。
按道理说,这些嫔妃都是战利品,若哪日班师回朝,就得将她们都带回王朝送去京城。
顺康帝收不收另说,但人必须得送去。
“都是人,又不是物品。与其当战利品带回去,还不如现在都杀了。”江枫无奈。
“所以,都杀了?”李广庭搓着下巴开始琢磨这事。
江枫:“……”
她叹了口气:“就这样随她们吧。”
“你可想好了。”裴青提醒她。
江枫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我得罪陛下的事还少了?”
脸皮都撕破了,还差这点?
京城,长孙元嘉拿着江枫的信走进了紫宸殿。
“宁国王城已破,往后世间再无宁国。”长孙元嘉将那封信放到顺康帝的面前。
顺康帝的身体早已不如从前,如今更是卧病在床,久治不愈。
顺康帝没有去拿那封信,而是问长孙元嘉,不怕吗?
长孙元嘉面露不解。
怕?为何要怕?
“你就不怕宁国的上空飘着的是江字旗么?”顺康帝问的很直白。
长孙元嘉目光沉了沉,他反问顺康帝:“那您呢?”
顺康帝沉默半晌才回:“朕怕。”
长孙元嘉语调微凉:“那父皇是要再来一次卸磨杀驴么?”
顺康帝却没有说话,他拿起那封信犹豫半天才打开。
那是江枫给顺康帝的信,她在信上问顺康帝,宁国小皇帝的嫔妃该如何处置。
她说,如果可以,希望陛下能够给这些女子一条生路。
“他这是何意?”顺康帝问长孙元嘉。
从宁国王城送信至王朝的京城,就算八百里加急也得三个月。
“只是告诉您,她并无竖旗为王的意思。”长孙元嘉平静道。
“你信?”
“为何不信?”长孙元嘉反问。
“他心里难道没有一丝怨恨?”顺康帝情绪有些激动:“他只需在宁国自立为王,命令他的那些将士攻向王朝……”
“父皇。”长孙元嘉抓住顺康帝的手,放低声音:“别多想,都过去了。再过几天,江枫就该班师回朝了,都过去了……”
顺康帝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着长孙元嘉。
“儿臣扶您躺下。”长孙元嘉扶着顺康帝躺下,他安抚着顺康帝。
“枫儿要回来了?”顺康帝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反抓住长孙元嘉的手:“他自小娇生惯养,没吃过几天苦,回来好,还是回来好……”
长孙元嘉的目光从顺康帝花白的鬓角滑过,心中五味杂陈。
从去年开始,顺康帝便有些糊涂了,如今更严重了。
他时而记恨江枫,时而关心江枫。
“枫儿何时回来?”顺康帝有些急切的问。
长孙元嘉只是答:“快了。”
忽然,顺康帝脸色变了:“不能让他活着回来,不能……”
顺康帝睡着了,长孙元嘉却未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顺康帝。
顺康帝没糊涂之前,心里虽忌惮着江枫,但鲜少提起这件事,倒是糊涂之后时常提起。
好在,他也记得从前待江枫的好,偶尔会关心一下江枫在外面有没有受累受苦。
顺康帝是心病,心病是医不好的。
顺康五十二年年底,江家军班师回朝。
顺康五十三年春,江家军已至王朝境内。
“你们慢慢走,我先行一步。”江枫如此对裴青说道。
“这么急着做甚?”裴青不解。
江枫道:“我得先回一趟望城山接老爹去。”
先前她已与师父她老人家通过书信了,师父她老人家说,老爹还未入土为安,赶紧过来把后事办了。
提起江渡,众人便是一阵沉默。
“京城见。”江枫说完便带着龙战等人走了。
裴青目送着江枫他们远去,神色平静。倒是李广庭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担忧:“也不知道咱家王爷这一步棋走的对不对。”
庄景松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家王爷从不走险棋。”
“老皇帝真的会将过去的事轻轻放下吗?”李广庭挠头。
裴青道:“老皇帝应当时日无多了。”
“啊?”如此一来,李广庭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船上,龙战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江面。
他开始盘算着把江枫拐去麒麟谷。
好多年不曾回麒麟谷了,也不知麒麟谷怎么样了。
“也不知福伯他们怎么样了。”暖竹想起了福伯。
“在聊什么?”江枫凑了过来。
“在想福伯他们。”暖竹如实回答。
江枫沉默。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福伯是否还活着,还有寒梅她们……
“我们何时去麒麟谷?”龙战问。
江枫道:“等面完圣吧。”
回京后有好多事要去做呢,如安葬轻尘,如去祭拜小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