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康帝走了进来,见江枫守在长孙元嘉的床边发呆。便走过去问:“怎么是你守在这?”
江枫下意识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回道:“有些放心不下。”
顺康帝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中的长孙元嘉,眼底闪过一抹伤痛。他对江枫说:“从前也不见你关心他。”
江枫:“……从前臣与殿下不熟?”
“如今熟了?”顺康帝像是话里有话。
“也……不算熟。”江枫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顺康帝也没想到江枫会当着自己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做出何样的表情。
骂也不合适,打更不合适。况且,这床上还躺着一个呢。
“他在永定王府住了大半年,你与他不熟?”是以,顺康帝只能如此道。
江枫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只是与无妄相熟罢了。”
她绝口不提无妄和长孙元嘉是一个人的事。
顺康帝:“……罢了,没事,你便回去吧。元嘉这边,有婢女,有太医。”
“是……”江枫看了长孙元嘉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江枫回到永定王府的第一时间,便是洗去满身尘土。她坐在浴桶中,一只手搭在桶边,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水。
秋冬抱着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她看了江枫一眼问:“公子,您有心事?”
江枫回过神来,笑着问:“何以见得?”
秋冬将衣服放下:“您啊,一有心事便会发呆。”
“这样啊……”江枫若有所思。
“您还泡吗?”秋冬走到浴桶旁,拿起一旁的舀子,舀起温水冲洗着江枫的肩头。
“不了。”江枫站了起来,秋冬连忙拿起一旁宽大的布巾,将江枫裹起来。
江枫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想和谈之事。
秋冬便拿着干净的布巾为她擦拭头发。
江枫的头发很柔软,倒是与她的性格大不相同。厚厚的一把握在手中,就像握着绸缎。
“您的头发长长了,该剪剪了。”秋冬提醒道。
江枫睁开眼睛淡声道:“等下次有空的。”
门口传来暖竹的声音:“公子,莫闻过来说,王爷请您过去。”
江枫一听这话,便让秋冬赶紧给自己收拾收拾,好快点去见江渡。
清风院中,江渡正在煮茶。他见江枫来了,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爹。”江枫坐下后好奇地问:“您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听闻太子殿下晕倒了?”江渡问。
“……昂。”江枫点头。
“可还好?”江渡又问。
江枫迟疑道:“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好还是不好。”
“这样啊……”江渡提起茶壶要给江枫倒茶,江枫见状连忙接过来。
哪有让老爹给自己倒茶之礼?
“宁国和谈一事,你怎么想?”江渡问她。
江枫放下茶壶,叹了口气道:“其实没想法。”
江渡勾了勾唇:“不是那方面的想法。”
“哦……”江枫明白了,她便到:“其实,我不太想参与进来。”
江渡便道“你是我的孩子,是永定王世子,参与进来是迟早的事儿。”
道理江枫自是懂的,她便与江渡说自己确实有去南疆之意,可只想当个闲散人士。
“我也想当个闲散人士。”江渡如此道。
父女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爹。”江枫收起笑容,她对江渡说:“您看看,能不能把龙战弄去南大营。”
江渡一听这话便问她为何会有这个想法,江枫便到:“他整日里跟在我身上,比我那些护卫还尽职。大好男儿,难能如此磋磨时光?”
“说的也是。”江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又问江枫,可问过龙战的想法。江枫回道:“还不曾,只是先与您说一下此事。只要您同意,我便去找他说。”
“行。”江渡点头。
“对了。”江枫面露犹豫之色。
江渡见状便问:“可是遇到了难处?”他顿了顿又道:“若是遇到难处,尽管与爹说便是。”
“我……”江渡低下头小声道:“我想请师父她老人家给太子看看,想请您传信于她。”
江渡:“???”
“好歹相识一场,他还是无妄时,对我也颇为照顾。所以……”江枫莫名有些心虚。
江渡:“你自己传信不行吗?”
“这不是没您方便么。”主要是老爹能震住师父她老人家。
“你拿着望城山山令,然后跟我说没我方便?”江渡眯起了眼睛。
江枫:“……”
夜凉如水,长孙元嘉终于醒了。他见顺康帝竟守在自己的床边,便要起来。
顺康帝阻止了他:“别折腾了,老实躺着吧。”
“叫父皇担心了。”长孙元嘉道。
“你忽然晕倒,倒是将枫儿吓得不轻,在你床边守了很长时间才走。”顺康帝随口道。
听着顺康帝的话,长孙元嘉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这样,倒是叫朕想起了你们小时候。”顺康帝想到了一件趣事:“他啊,一被静姝欺负,便跑你这来哭。”
“和人打架打赢了,也得跑你这来哭。这倒霉孩子,打小就不省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修远的小时候。”顺康帝轻笑。
长孙元嘉不动声色地问:“父皇怎地回忆起世子过去的事儿了?”
“元嘉啊。”顺康帝淡声道:“他日后,是要接管整个江家军的。”
长孙元嘉眸光一动,他坐了起来。这一次,顺康帝并未拦他。
“很惊讶?”顺康帝问他。
长孙元嘉点头:“儿臣确实有些惊讶。”
“朕,也很惊讶。”顺康帝面无表情道:“总有人跟朕说,永定王功高震主,不可久留。也曾有人给朕出过主意,说不用将江枫养那么好。”
长孙元嘉垂下眼眸,安静地听着。
“朕确实也动摇过。”顺康帝一字一句道:“好在,也只是动摇。朕差点与那些人一样,忘记南疆十三城是江渡一座座抢回来的。南疆能有如今的平静,也都是江渡的功劳。”
“而让宁国忌惮的从来都不是王朝,而是江渡这个人。一旦江渡有个三长两短,江家军群龙无首,宁国便会反扑。朕……差点没看透此事。”
当一个人身居高位太久了,双眼就会被蒙蔽。有些以前能看懂的事儿,反而也看不懂了。
“朕,差点糊涂了。”顺康帝停顿了一下,点点头道:“朕,确实糊涂了。”
“父皇能有此之见,说明不糊涂。”长孙元嘉淡声道。
“元嘉啊。”顺康帝问他:“你可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