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庆幸,世兰并非真如朕所见那般单纯,否则有你这样的后宫之主,早如纯元一般,被你生吞活剥。”
皇后大笑,却不由流出泪来,“臣妾与皇上夫妻多年,原来在皇上心中,臣妾竟是这样一个蛇蝎女子。”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中有数。”
“皇上从前不是最爱姐姐吗?为何会爱上年世兰呢?姐姐若知道皇上移情别恋,心里该多难受啊?”
皇帝不愿与她多话,缓缓走到桌前,写下废后圣旨。
孙竹息听说此事,手持太后遗诏,漏夜前来。
皇帝不敢相信太后留了遗诏,等孙竹息宣读完左右翻看,略带嘲弄道:“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竟真是皇额娘亲笔所书。”
皇后想起当年立后圣旨,有心提及,问皇帝是否记得,可一想到皇上的态度,甚至不愿听自己说话,也便没了开口的欲望。
孙竹息:“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皇额娘临终,谁都考虑了,唯独……”忘了自己这个儿子。
“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想必不会不顾太后的遗愿。”
“乌拉那拉氏罪大恶极,朕正因以仁孝治国,所以才不能不处置乌拉那拉氏。”
“太后娘娘临终吩咐,若皇上执意处罚皇后,便让奴婢问问皇上,可还记得纯元皇后临死前所说的那些话?”
皇帝并未回答,只是脸上嘲讽之意甚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要利用纯元。
“纯元去世之时,若知道自己和孩子,是被这毒妇所害,还能让朕善待她吗?”
皇帝这话设了陷阱,他想知道纯元被害,太后究竟知不知情?
若太后知道纯元是被宜修所害,瞒而不说,是为包庇,那么往后宜修所做之事,太后亦是心知肚明。
换言之,太后亦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共犯。
是后宫不宁最大的幕后黑手。
若太后不知,又有什么资格,替纯元原谅?
皇上待纯元已不同于往日,孙竹息来之前就知道这道遗诏不好颁,无论纯元知与不知,她都不能回答。
孙竹息面不改色道:“纯元皇后仁善……”
“仁善就该被你们联手欺负吗?纯元就该死吗?”
皇帝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稍加平息,道:
“太后写下遗诏之时,大抵也不会想到,自己一手扶持上位的皇后,最后会因为猜疑,亲自下手将她毒害……”
“毒害?!皇后怎可能会毒害太后?”
孙竹息因为震惊,身子晃了晃,想起太后临终前为乌拉那拉氏的考虑,此刻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坚定维护皇后。
她道:“这其中定有误会,皇上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到这个时候还试图想将旁人拉下来。
小人谗言?
说谁是小人?
“孙姑姑一向体察太后心意,到这个时候还想要保全皇后。”皇帝看向皇后,“听到这话,你心中可有半分愧疚吗?”
皇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也不再继续,只余两道泪痕。
皇帝幽幽道:“太后遗诏只说不能废后,未言不能赐死……”
孙竹息大惊:“皇上三思,从古至今,未有直接赐死皇后之举,皇上就算恨毒了皇后,也不能不顾皇家体面啊。”
“皇后乌拉那拉氏温惠秉心、六行悉备,入孝出悌,敬上尊亲,太后薨逝,日夜悲痛以致卧病不起,朕心甚慰,现安置景仁宫,着令太医院好生照看。”
皇后不孝不悌不敬尊上,皇帝这话简直将讽刺拉满。
什么遗诏母命、什么皇后之位,人死如灯灭。
身前皆是虚名罢了。
她既然那么喜欢在人汤药饮食里动手脚,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皇帝云淡风轻道:“年下不宜再发丧,上元过后,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
皇后的世界,轰然倒塌,她忽而瘫坐下去:什么都没了。
孙竹息跪地求饶,皇帝却已抬步出门。
苏培盛紧跟着皇帝出来,“皇上,此事非同小可……”
皇帝停住脚步,斜睨苏培盛,带着十足的警示,好似他敢再多说一个字,立刻便将拖出去乱棍打死。
“告诉乌拉那拉氏,若敢自戕,全族同罪!”
这也意味着,皇后就算知道有毒,也必须吃下。
苏培盛吩咐下去,每日送往皇后宫中的汤药饮食,仍按照皇后仪制,还有专门的太医照看。
太医会清楚明白告诉皇后,她的身体状况,却不能采取任何措施。
等到量变引发质变,脏腑器官衰竭,最终毒发而亡。
进了腊月,年世兰估摸着皇帝将要动身从景陵回来,她再三交代颂芝几件事,同时将假死药的解药给她。
“澜依大抵赶不及回来,本宫便将性命交托给你,记住,一定要在五日之内给本宫服下,否则便是真的回天乏术。”
颂芝紧紧攥着小药瓶,“娘娘放心,奴婢绝不会出错的。”
年世兰轻轻摸着颂芝的脑袋道:“皇上定会允准你送本宫的梓宫去陵墓,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
为保万无一失,她小声同颂芝说着后面的安排,预演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该如何化解。
直到整个翊坤宫熄了烛火,正殿窗下的黑影悄悄顺着墙根离开。
冷宫里,齐月宾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年世兰既要自寻死路,我便成全她。”
有了果郡王的帮助,齐月宾不仅手头宽裕,许多事做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她拿了一张银票给那小公公,让他出宫将事情告诉果郡王,同时道:
“让王爷想法子,将解药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