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之前在找安陵容幕后之人时,已经怀疑到她,只是他对齐月宾心中有愧,况且在他心中,齐月宾一向端庄贤惠、谦卑有礼。
而今怎么连太后也敢利用?
皇帝看到温宜额头上的伤,有些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温宜词汇量本来也不多,一着急更说不好,她手脚并用比划着,为什么自己去了延庆殿、又为什么受了伤。
年世兰瞧着皇帝若有所思,想他多疑之人,必定心中有数。
她在被中顺好衣裳,往上挪了挪,将温宜抱进被窝,“皇上也不嫌累,一回来就审问自己的女儿。”
皇帝起身睡到外侧,将她们母女放在里侧,年世兰睡在中间。
睡了一觉的温宜,此刻格外有精神,她手里舞着缺腿的木偶,奶声奶气说东道西。
年世兰侧身,手在她胸口轻轻拍着,温宜说一句,年世兰应一句。
皇帝睡不着,听着她们母女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对话,想到离宫之前的种种,宫外盛行的江南木偶、谋害自己的阮香草、意图暗害六阿哥的香藤花。
事情从来都是有端倪的。
一桩桩走过,他忽然想起动身前夜年世兰问自己会不会想她,还说:「皇上无论到哪里,都不用想臣妾,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是不是早有察觉?
“世兰。”
温宜总算安静下来,年世兰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忽然听到皇帝开口,便“嗯”了一声。
皇帝将她掰转过来,在她耳边道:“这些天你有想我吗?”
年世兰认真回想了一下这几日,倒也不是不想他,实在是忙得很,没这个空闲。
“皇上忙于……”
“片刻也没想吗?”
便是这迟疑的片刻,她打算冠冕堂皇应对皇帝的时候,皇帝心底一沉,他颇有些不甘心道:“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吗?”
最绝望?
怡亲王进宫阻拦的时候吗?
怡亲王都够多余的了,把皇上想来,岂不是更叫人绝望?
年世兰轻抚着皇帝后背,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定会回来,臣妾不怕。”
皇帝没有听出需要和信任,只觉得她在哄自己。
可又想,她愿意哄,也说明心里是有自己的,不是吗?
次日一早,皇帝独自去给太后请安,路上苏培盛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帝,皇帝听罢只觉可笑。
“纵然天下之人都想害朕,世兰也不会,更何况,诅咒若有奇效,朕也不必劳民伤财,派大军西征,只需叫一队人马坐在边境扎小人便是。”
皇帝回来的突然,大雨将消息阻断,后宫谁也不知道,太后瞧见皇帝时,略感惊讶,一瞬又恢复如常。
“皇上日理万机,两地奔波,倒是辛苦了。”
太后讥讽皇帝多情,为了个女人,将朝政弃之不顾。
皇帝针锋相对,“不及皇额娘,病中仍为儿子操心后宫。”
太后拨弄着佛珠,不疾不徐道:“皇帝昨夜宿在翊坤宫,想必该说不该说的,华贵妃都已经告诉过皇帝,皇帝今日这是来同哀家……”
太后顿了顿,抬眸看向皇帝:“兴师问罪的?”
“天下是儿子的天下,自然这后宫也是儿子的后宫,若是这点事还需要道听途说,儿子这皇帝岂非当得太窝囊?”
皇帝没有否认兴师问罪,只轻松将年世兰撇开,表示他人虽不在,眼睛却看得很清楚。
太后听得懂他的意思,没有接话。
皇帝端起茶杯,杯盖拂沫,浅抿一口,继续道:“皇额娘为小人所蒙蔽,错怪贵妃,也是情有可原。”
为君者,不能不顾及悠悠之口。
莫说太后在翊坤宫搜出东西,便是她蓄意嫁祸、无中生有,皇帝也必得找理由替她掩饰。
“小人?”太后不下台阶,反唇相讥:“原来在皇帝眼中,人证物证俱全,也是诬陷?”
“行事总有动机,贵妃膝下无子,置朕于死地,于她有何好处?”
“膝下无子?”太后反问,“皇帝将六阿哥放在她身边,岂知不是增长了她的野心?”
皇帝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养母如此,生母尤甚,所以皇额娘至今没有放弃十四弟是吗?”
太后方才还在想,皇帝已经怀疑是端妃在背后捣鬼,怎的不去延庆殿质问齐月宾,偏来寿康宫。
所以这才是皇帝今日来的目的么?
太后愕然。
老十四曾有书信入京,言景陵日苦,她也授意外臣逼皇帝同意,只怕皇帝心存忌惮,此番要借势而为。
太后素知皇帝残害手足、心性凉薄,不愿将老十四扯进来,便又捡起台阶,将端妃卖了出去。
“纵然端妃密告,空穴来风,亦不算污蔑,何况齐老将军乃是随先帝出征的名将,一家子功臣。”
太后抬眸瞧了眼皇帝,扎针道:“皇帝别忘了,端妃如今这副身子骨,是拜谁所赐!”
端妃的身子,缘起落子汤。
皇帝有被刺到。
太后瞧着皇帝哑口无言的样子,略带威胁道:“既然皇帝今日要为贵妃讨回公道,降罪自己的母亲,哀家无话可说。”
她是不信皇帝敢对自己动手的。
皇帝也不恼:“皇额娘是笃定儿子不敢,还是在逼儿子行凶?好叫儿子背负骂名,朝野反对,让隆科多舅舅拥戴老十四?”
果然——她的儿子,果然是最看重江山的!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