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症的话,太医们赶到必定会立刻施针用药,所以要赶在太医到之前才能准确摸到皇帝的脉象。
怕太医院那帮人冲得太快,年世兰顾不上梳洗更衣,直接让轿辇送自己过去。
一路上直催促着,下了轿辇,自己拿着伞提着衣角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周宁海险些跟不上。
“娘娘慢些,仔细摔着。”苏培盛连忙将门推开,“皇上在寝殿呢。”
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苏培盛却没有跟着进去,他将门关上。
寝殿内。
皇帝正站在案边作画,瞧见烛火晃动,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年世兰,青丝披肩,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又往窗外瞧了眼,“这么晚又下着雨,也不怕受了寒。”
听这声音,也不像有病啊。
白兴奋一场,这周宁海是怎么做事的?
“就……”年世兰手指着外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皇帝没病,是不可以说他有病的,她挠了挠脖颈,胡诌道:“想皇上了。”
“这些日子事情多,也没空去看你。”
皇帝这稀松平常、略带歉意的语气,似乎是忘了两人不见面,是因为他抄了小药庐的事情。
年世兰不拘泥为这些小事生气,反正都是她设计皇帝的。
“没事儿,看完了,臣妾先回去了。”
皇帝像是没听到,一边作画,一边头也不抬道:“桌上的点心是御膳房才送来的,还热着,你尝尝?”
“不用了,臣妾不饿。”
“锦盒里的东西,原是要叫人送去你那里的,你既来了,便打开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人家毕竟是皇帝,如此盛情,年世兰也不好推辞,便走到桌边,将锦盒打开。
“这是……绞丝玉镯?”
年世兰将镯子拿起来,六股交缠,淡色晕染,好像确实要比两股的好看许……一点点。
皇帝瞥了她一眼,瞧见她将镯子放了回去,“怎么?不喜欢?”
“臣妾已经有了一只,再要便奢侈了。”年世兰盖上锦盒盖子,“皇上还是送给别的妹妹吧。”
“这话听着……”怎么有股子酸味?
皇帝嘴角带笑,“顺贵人手上只是绞丝纹玉镯,内务府擅自猜测上意,自挑了送过去的,我也没顾上瞧。”
“皇上同臣妾解释什么?”
年世兰转身,却不知皇帝何时走了过来,险些撞上,她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想我吗?这便走了?”
皇帝打开盒子,将手镯拿出来,拿帕子裹着她的手,将镯子套进她手腕,瞧了一眼:“皓腕凝霜雪,我的眼光真不错。”
“镯子吗?”
“人。”
年世兰撇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手这样凉,可冷吗?季节更替,最易染上时气。”
皇帝揉着年世兰的手,又松开倒了杯酒,“你来得倒巧,这是老十七送来的西域玫瑰醉,你喝两口暖暖身子,没得生了病。”
“不用……”
年世兰还想拒绝,酒已经到了嘴边,她顺势喝下去。
皇帝满眼期待道:“如何?我喝着觉得还不错。”
“确实不错。”年世兰回味余香,又倒了一杯,点了点头,再次肯定。
“你若喜欢,明日便叫人送两壶去你那里,只一样,不许贪杯。”
“嗯。”
度数并不算太高,以年世兰的酒量,一壶也喝不醉,她又倒了一杯,却被皇帝拦住,“不是不让你喝,只是酒多误事。”
“臣妾能有什么事?”年世兰想了想,大抵是凤鸾春恩车要带人来了,便道:“想必皇上佳人有约,臣妾就先回去了。”
皇帝喜欢年世兰这拈酸吃醋的话,他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案边,“山东巡抚进贡一方鲁墨,我瞧着不错,给你留着的。”
年世兰狐疑地望着皇帝,总觉得他今日过分殷勤,可闻着,他也没喝酒啊。
没喝酒怎么醉呼呼的样子?
奇奇怪怪的。
皇帝站在她身后,下巴放在她肩上,握着她的手,将锦盒打开,将墨拿出来。
年世兰摸着墨条上描金的金龙盘柱纹样,惊奇道:“这是墨吗?怎么做得这样大?”
寻常墨块不过寸长尺宽,这墨条瞧着比温宜的胳膊还粗。
皇帝微微一笑,“很大吗?”
“大!”年世兰老老实实道:“臣妾这手再小些,便握不住。”
她的话戛然而止。
感觉哪里不对劲。
“皇上。”
“嗯。”皇帝表示赞同,语气丝毫没有异样,“其实这方鲁墨不仅大,质地也坚硬,尤其是这金龙,栩栩如生,我特意为你留的,你可想要吗?”
想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西域玫瑰醉暖身的效果忒好了些,年世兰觉得有些口渴,全身的毛孔像久旱龟裂的土地,急需要一场大雨的滋养。
她深吸一口气,“太长了,臣妾平时写字不多,几年也用不完。”
“长点好,耐磨耐用,几年用不完,便多用几年,最好用一辈子。”
皇帝把着她的手,握着墨条,在砚台中轻轻旋转。
墨色缓缓融进水中,淡淡金粉漂浮在水面。
年世兰莫名觉得这墨条烫手,玫瑰醉的后劲似乎也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奇奇怪怪的,“皇上,臣妾去对面研墨。”
“研墨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样墨汁来得才快。”
嗯?
年世兰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否则听他说话,总觉得话里有话,感觉不对,好像什么杵着自己。
手明明是凉的,却如同被炭盆烤着。
殿中的烛火变得格外柔和,年世兰瞧什么,都像蒙了层轻纱,“皇上离臣妾远一些吧。”
“怎么了?”
皇帝的话偏落在耳边,像蚂蚁排着队钻进耳道、爬进心窝。
偏声音又小,叫人提着神去听,“是不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