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简简单单说了个“康氏”,苏培盛便明白其中深意。
他福一福身,回道:“安小主心思玲珑,定能够体会皇上的良苦用心。”
于皇帝而言祸乱后宫事小,危害朝廷事大。
苏培盛瞧得出皇帝对小主们的心意,顺者,天命所授、顺应天意,而天意,乃天子之意,皇上赐安陵容“顺”字封号,便是想警醒安氏,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天下之主。
是让她的心思莫要用错了地方。
皇帝刚伸手去拿折子,听到苏培盛这话,看了他一眼,笑叹:“贵妃若也能这般明白就好了。”
又道:“后宫心思玲珑的人多,告诉霍青云,好生保护贵妃,再要出岔子,让他提头来见!”
外头造办处总管请见,小厦子将人领进来。
“皇上年前要的镯子,奴才等日夜赶工,总算是做成了。”造办处总管双手将锦盒奉上,小厦子将其接过递到皇帝身边。
“按照皇上的要求,选用最坚韧的和田玉制作,玉质温厚,不易碎。”
苏培盛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瞧见这六股绞丝玉镯,也忍不住赞叹:“俗话说‘家有三色玉,胜藏万担粮’,三色玉本就稀有,能寻到如此恰好的玉料,总管费心了。”
玉镯四股如羊脂般纯净,其中两股一青一赤,是天然渲染的薄色,恰似青龙火凤云中纠缠。
造办处总管朝苏培盛微拱了拱手,“苏公公客气,奴才为皇上办事,不敢不用心。”
“你们差事办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皇帝摸着玉镯,整体浅淡而又活泼,精致脱俗,相较之下,两股绞丝便显得粗笨许多。
“太后娘娘恩赏六宫,二月里请后宫众位小主去畅音阁听戏,贵妃娘娘若戴此镯,必定冠压群芳。”
“她喜欢。”
皇帝想着她戴着镯子高兴翘脚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苏培盛瞧着皇上这神色,又想到小厦子回禀的情况,猜想这镯子大抵是要自己亲自送去翊坤宫解释几句才行。
皇帝却将盒子盖上,“倒也不急着赏她。”
“奴才愚钝。”苏培盛这次是真没有理解。
“她惯来爱使小性子,朕暂时不方便去见她,赏了她,说不定她又拿去赏旁人。”总要见了面,亲自嘱咐她两句才行,没得白费自己一番心意。
说到这里,皇帝不由想起他送给年世兰的东西,好像每一件她都能轻易赏人。
她是不在乎东西,还是不在乎送她东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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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小产事后,皇帝虽尊孝道,向太后请安,但本就不甚浓烈的母子感情,因此愈发岌岌可危,堪堪在维持表面和谐。
皇帝明里暗里,告诉太后,后宫有华贵妃主事,又有敬妃从旁协助,待煦嫔出月子,也可帮衬,让太后颐养天年,不必操心。
太后被年世兰摆了一道,心有不快,为着母子关系,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只不过宜修毕竟是后宫之主,长久幽禁,失了中宫威望,怕是地位难保。
于是太后降懿旨,在农耕节这日,让皇后带领后宫,在宝华殿祈福,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命御膳房做了糕点赏给各宫妃嫔。
还道华贵妃小产烦心,特意在畅音阁安排听戏散心,算是向皇帝低了头。
“散心?”年世兰听着颂芝的话,冷笑一声,她可不觉得太后对自己这么好心,“太后是怕本宫过得太舒坦,特意让本宫去听人嚼舌根,堵心才是吧?”
“既然已经完成祈福,娘娘大可称病不去。”
“不去?不去倒显得本宫怕了她们似的。”年世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出老娘第一美的风采,“今儿这戏热闹,不去可惜了。”
年世兰扬长了声调起身,她还想会会现在的甄嬛和那位带着剧本的安陵容。
皇后不想久等年世兰,景仁宫那边派人的注意着翊坤宫出门的时辰,两轿辇一前一后到了畅音阁,众妃嫔下位朝皇后和年世兰行礼。
皇后转身回头,看向年世兰,笑得大气温婉:“本宫许久不见华贵妃,不知妹妹身体可还好吗?”
她这一问,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年世兰,规矩不能乱,她是中宫之主,贵妃再如何尊贵受宠,也得向皇后行礼。
年世兰微微福身,请了个不咸不淡的安,先一步坐到座位上:规矩是规矩,她便是无礼,皇后又能怎样?
接着点戏,年世兰又抢在皇后的前面,丝毫没将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端着架子,只平心静气点了本瑶台。
皇后的处境众妃嫔是知道的,此情此景,倒是没人敢站出来为皇后说话。
曹琴默看了眼左右,开口夸赞皇后恰如瑶台慈母,仁心善行、福佑天下。
若从前曹琴默只是暗中帮助皇后,此番便是告诉所有人,她改换立场,以后就是景仁宫的人。
此举恰如雪中送炭,皇后十分欣慰,回夸几句,还将自己面前的糕点赏给了温宜公主。
齐妃望风而动,瞧着年世兰失礼,忍不住想要指教,说她贵妃众妃之首,却不敬中宫,又碍于她的性子,不敢直说,只道:
“华贵妃到底是年轻,小产尚未满月,不在宫中好好调养,这大冷的天就出来,倒是不怕伤了身子?”
她算是学聪明了,暗指年世兰假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