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太明显,年世兰一直防她防得最严密,做这件事的一定不是她。
若是太后,那她也不必在明知自己无孕的情况下,就找人送一碗堕胎药来。
不是太后,不是皇后,这后宫里,还有谁有这样的好谋算?
甄嬛?看上去蠢蠢的,也没有动机。
安陵容?连恩宠也没有。
齐月宾?门都出不来。
曹琴默?不可能。
没人了!
难不成是皇帝?
备孕药是他给的,照顾自己身孕的宗正,他也十分信任。
而且康如芸很有可能将她的剧本泄露给了皇帝,皇帝认定哥哥要造反。
如果是皇帝,借自己的手打太后的势,转头再去针对哥哥,到时候太后皇后势弱,自己和哥哥难逃一死,一举多得。
如此,皇帝岂非太狠了?
可他是帝王啊,九子夺嫡的优胜者,怎会不狠?
年世兰知道他薄情,心底里总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愿不是皇帝,否则她是一点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她轻吐了一口气,“你确定本宫没有身孕?”
“敬妃娘娘早期脉象如何,娘娘回想便知。”
话已至此,与其纠结,不如速速找到那幕后之人,年世兰道:“温大人杏林妙手、医术过人,本宫自然是信的。”
“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若论医术,还是娘娘技高一筹。”
“胆敢讽刺本宫?”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离宫之前,也曾照看过敬妃娘娘的脉象,她的身体并不宜有孕,微臣也尝试过调理,都不见效果。”温实初朝年世兰拜了又拜,“微臣斗胆,请教娘娘,是如何做到的?”
“饮食、用药、温针,缺一不可。”
年世兰并无保留,一一告知,详细说了温针要点,“需配合药物,做精细改良,本宫宫里的颂芝身体比敬妃更差,如今也好了。”
温实初思忖道:“以娘娘的本事,自己的身子也早该调理好了。”
“原本……”原本有了起色,皇帝送了欢宜香来,针药调理是个持续的过程,不当停止,反而更伤身,索性她就放弃了。
“医者难自医。”她信口道。
“娘娘若不嫌弃,微臣可愿在娘娘的指点下,为娘娘施针。”
“偷师?”
“娘娘误会。”温实初双手叠抱,朝前鞠了一躬,“备孕方的延绵之效可致增重,可到底也不是有孕,娘娘须得尽快决定,若有需要,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先表忠心,以便偷师学艺?
年世兰浅笑一声,“告诉敬妃,本宫不是有意瞒她。”
“微臣已经言明,说娘娘脉象微弱,早先怕是也不能肯定。”
“温大人当真是心思细腻。”年世兰不由多问一句,“本宫与莞嫔并无交情,温大人为何帮本宫?”
温实初明显愣了一下,“娘娘何出此言?”
“你心知肚明,何必问本宫?”
“大将军对微臣有救命之恩,且在青海平定时,缴获一批古籍医书,大将军悉数赠予微臣,微臣感念。”
一桩归一桩,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否则他的嬛妹妹还有命么?
温实初带着几分儒将的爽利,坦诚道:“若非如此,微臣也不会听到蛛丝马迹,便来与娘娘商议。”
在没有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维持原状是最好的选择。
温实初离开时,天色微暗,外头雪光映着,反比殿中更明亮,年世兰手托着下巴,盘腿坐在暖榻上。
她的轮廓映在琉璃面上,看着窗外的她,也被窗上的人看着。
“在想什么呢?”
年世兰注意到琉璃上皇帝的身影,正要下来,皇帝站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道:“虽说宫里要俭省,也不至于连灯也不点。”
“皇上今儿不应该在景仁宫吗?”她顺势抱着皇帝的腰,“怎么这会子还过来了?”
皇帝想到昨晚,心有余悸,下意识想要推开,想到没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手又停住,顺势落在她的发间,道:“陪皇后用了晚膳,瞧着时间尚早,本来想回养心殿,谁知走着走着便来了你这里。”
颂芝和吟香分别端着茶水和烛台过来,殿中的蜡烛也都被一一点亮。
“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可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情害怕?”
“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我已经命人在查。”
三处出了问题,确实要好好查查,查出来,年世兰也好判断除了皇后,究竟还有什么人,对自己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她也想问问,皇帝在这中间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可是在这宫里,她所能仰仗的,也只有皇帝的权力,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新年三日,皇帝除了会见大臣、和怡亲王在养心殿议事下棋,便都留在翊坤宫,开朝之后,皇帝连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查处贪官污吏。
在应对贪官一事上,皇帝态度坚决,两个字:杀绝。
皇帝认为贪官不仅造福自身,也是在为子孙谋福利,事情败露,若只处置一人,儿孙仍可享福,处罚太轻,即为变相纵容,所以皇帝下令,贪官家属皆要查,包括旁系,一旦发现有问题,全部连坐。
轻者发配边疆做苦力,重者处斩。
其后世子孙皆于仕途无望。
朝中一品大员年俸禄不过百余两纹银,所以能给年世兰送银子的,都有嫌疑,皇帝早有决策,出手迅速,贪官们措手不及。
据说赵之垣被抄家,赵府被掘地三尺,看门的狗都被牵走了,家里只剩下墙壁。
第二件事是彻查暴乱一事。
年前皇帝曾委派怡亲王特意去过一趟山东,查清地方暴乱始末,年后,朝中官员调动,原山东巡抚、济南参政道博尔济吉特·布善及其党羽下狱,布善择日问斩,家眷流放。
官女子博尔济吉特氏赐死。
科尔沁为部族利益,选送新人入宫,仍住承乾宫,赐号恭。
恭者,敬也,皇帝的意思是让她谨守本分。
初五便到,给皇后和华贵妃都请了安,年世兰瞧着小模样生的还不错,不过皇帝只去见过一次,皇后自是不敢劝皇帝过去的,便当成个花瓶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