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刚好抱着锦盒进来,听到贵妃这句话,忙道:“奴才不敢。”
年世兰瞧着锦盒眼熟,正是她日前送银票去养心殿的,她将并蒂海棠步摇放回去,好奇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皇帝满眼宠溺,笑道:“听小厦子说,你将傍身的现银全拿出来办粥厂了?”
小厦子说?
年世兰旋即看向吟香,吟香立刻低下头去。
“堂堂贵妃,身无分文,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皇帝朝苏培盛示意,苏培盛将锦盒盖子打开,里头是黄灿灿的金子。
“这些金子你且收着,若是用完了,再同我说。”
又是送首饰、又是送金子,年世兰很难不高兴。
颂芝端茶进来,年世兰双手接过、半蹲下去,奉给皇上,谄媚道:“臣妾多谢皇上。”
皇帝接过茶盏,有意叹了口气,揶揄道:“千金一笑,当真是少一金也不行。”
外头又飘起了雪,殿中的炭盆里偶尔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年世兰靠在皇帝怀中,柔声道:“臣妾所有,无不是皇上所有,有皇上在,臣妾便有一切,臣妾不需要银子。”
二人闲话家常,年世兰即将为人母,三句总有两句半说着孩子,皇帝念起孩子的名字,说时间还早名字不着急,倒是可以先取小字。
皇帝言其为“天赐之福”,便取了个“福”字,又言“君子宜之”,得小字福宜。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
右之右之,君子有之。
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似之,嗣之,乃继承之意。
年世兰琢磨着,皇帝这是有心委以重任,一出生便是众矢之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宜字犯了皇后名讳,不好。”她环着他的腰,小声道:“除了皇上和孩子,臣妾什么都不要。”
皇帝也不想孩子一出生便被言官叨念,说自己考虑不周,二人说着体己话,又下了两盘棋,因着明日便是除夕,景仁宫派人来请,皇帝去了皇后那边。
次日一早,颂芝和吟香服侍年世兰一一戴上昨日新得的金累丝点翠嵌宝珠鸾凤头面,说着今日的安排。
颂芝夸赞道:“娘娘这一身打扮,必定冠压群芳!”
趁着吟香和含笑一同去拿衣裳,年世兰取了两枚一寸短针,撸起袖子,将针扎在小臂内缘。
“娘娘。”颂芝意欲阻止,“太后和皇后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娘娘何苦还要自伤?”
“以防万一。”
“可是娘娘每回扎了针,胳膊都要酸疼好几日。”
由于位置的缘故,短针没入皮下,存在时间越久,整条胳膊便会越难受,今日需得从早到晚的忙碌,只怕家宴过后,手都要失去知觉,等拔针,又得受罪,这些颂芝先前就听娘娘说过。
“皇后先前虽有意在除夕揭穿,可是上次嫣红传了话,她显然选择按兵不动,皇上又多次训示后宫,今夜有皇上在,皇后不敢乱来的。”
颂芝比谁都清楚自家娘娘要做什么,只是心里总有些不忍,着急又心疼,她迟疑道:“其实娘娘可以试着……”
“住口!”年世兰将袖子拉下来,“无需多言。”
吟香和含笑将衣裳拿来,年世兰起身换上金蝶芍药的旗装、穿上狐皮褂子,外头再系上喜上梅梢暗玉紫披风。
雪从昨日下起,一夜未停,树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长街上的奴才换了两班,扫帚片刻不停,长街积雪不消。
抬轿撵的公公偶尔踩到雪厚的地方,便有咯吱窸窣的声音,颂芝和周宁海一左一右,时刻警醒着,生怕摔着磕着。
晌午雪停了,然朔风呼啸,将积雪再度卷上半空,天灰蒙蒙的,老天爷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雪。
沈眉庄一心护胎、懒得见人,请安之后便回自己的永寿宫了。
乾清宫家宴时,皇帝瞧着少了些人便问起,皇后回答道:“煦嫔临盆在即,臣妾怕出意外,便让她先行回宫。”
年前甄嬛被逼着争宠,使出浑身解数,就差摸着大腿、摇着小手绢,同皇帝招手说“大爷,来玩呀~”
然而她越是努力,皇帝对她越是嫌弃。
皇后总怀疑甄嬛是故意的,现下时机刚好,便顺口试探,“莞嫔不放心,也一同陪着去了永寿宫。”
“姐妹情深是好事,有她陪着,煦嫔一个人也不至于孤单。”
皇后耳听着,皇帝对甄嬛,甚至不如对沈眉庄亲厚,「姐姐」这步棋可能真的是要废了。
“皇上所言甚是。”皇后保持着微笑,继续道:“煦嫔毕竟怀有龙裔,马虎不得,莞嫔和煦嫔虽不能来,臣妾已经安排让人将例菜送去永寿宫。”
又道稳婆都已经准备好,温太医也在太医院随时候着。
“皇后做得很好!”皇帝向皇后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只是这么一句口头夸奖,皇后便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值得,她向皇帝敬了酒,众妃嫔也跟着站起来敬酒。
怡亲王举杯祝酒,从龙裔说到百子千孙、国家繁荣,皇帝高兴,兄弟二人痛饮三杯,他又特意敬了年世兰。
虽则在潜邸时已相识,皇后仍瞧出怡亲王与年世兰关系不同往日,可她这些日子盯得紧,并未发现年世兰与怡亲王有过交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歌舞一轮,酒过三巡,众人薄醉。
皇后注意到年世兰不时活动着手指,握拳、又松开,颂芝也会趁人不注意帮她捏一捏胳膊。
乌日珠俯身,将年世兰的异样告诉吉贵人。
吉贵人嘴角划过一抹哂笑,她举杯朝冯若昭敬酒,说了些吉祥话,又道:“敬妃娘娘的肚子瞧着又大了一圈。”
皇后闻言,酒杯在唇边顿住,直觉告诉她: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