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谕连夜传去圆明园,驯马女星夜赶路,隔了一日便到了围场。
“奴婢叶澜依,叩请华妃娘娘金安。”
“你就是叶澜依?”
叶澜依原是跪地低头行礼,声音若寂水寒潭,无波无澜,听到年世兰的话,有些奇怪,便也抬了头。
“娘娘认识奴婢?”
这就是将来自己的周边?
年世兰看着她脸,常年风吹日晒,她的肤色瞧着比寻常女子要黑些,却是健康的小麦色。
同自己的相貌倒不十分相似,竟能让皇帝追忆起自己来?
莫不是皇上收后宫的借口?
“日前路过百兽园,见过。”
年世兰看她面有倦色,毕竟一介女流,鞍马劳顿在所难免,便叫她先去歇息。
叶澜依并不敢领情,“多谢娘娘关怀,皇上的意思是让奴婢尽快将赤焰驯服,以免烈马桀骜,伤到娘娘。”
“若叫你驯服了,岂非成了你的马?”
年世兰瞧她也是不肯休息,懒得多管,自去了马厩。
看守赤焰的士兵,原奉了皇帝旨意,若是华妃单独过来,不许她碰马,现下有专业的驯马师在,士兵开了门。
叶澜依却将年世兰拦下,“娘娘若真心想要驯服,不如从喂马开始,只有它熟悉……”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颂芝立刻上前呵斥:“大胆!这不过是只畜生,怎敢劳动娘娘千金之躯?”
“去把草料抱来。”
“娘娘……”
年世兰看向颂芝,“还需要本宫亲自去吗?”
颂芝哀怨地看了眼叶澜依,旁边的士兵眼尖,抱着草料麻溜跑过来,年世兰给赤焰喂了草,伸手摸它。
叶澜看到旁边的水桶和刷子,去拿了过来,年世兰又给赤焰洗了澡。
跟赤焰熟悉以后,由一直照看着赤焰的士兵牵着它出来,叶澜依只在旁边动嘴指点。
颂芝瞧着赤焰几次站了起来,吓得魂不附体。
总算这马不负年世兰喂洗之恩,年世兰骑了大半日,便将它拿下。
原本叶澜依的到来,皇帝答允年世兰可以独自骑马,可惜叶澜依当晚便病了。
草原昼夜温差大,叶澜依并没有带什么衣裳过来,又住在简陋的帐子里,薄被难以御寒,加之八百里加急过来,身子吃不消,半夜起了热。
年世兰次日清早发现时,她已经脚踩棉花,这状态莫说骑马,便是走路都困难,可她强撑着,非要随侍年世兰左右,年世兰不得已放弃骑马。
随行的太医来把了脉,开了方,年世兰叫人熬了药,用膳时间,又特意命颂芝给她送了肉汤。
叶澜依本身身体底子好,服了药、躺了一日,次日便好了,如此也不算耽误年世兰骑马。
两日相处,赤焰的性子才堪堪被压下去。
也是这两日的相处,年世兰总算能理解皇帝为什么会在后来宠爱这个出身卑微的驯马女。
叶澜依的性格跟自己太像了,甚至而今的年世兰看着她,都觉得她比自己更像年世兰。
不过帝王之宠,与朝政终究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年世兰是因为母家势盛,她恰恰相反,毫无势力,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皇帝的天下造成任何威胁,于他而言,便是个极易掌控的人。
大抵也是这份放心,才叫皇帝失了戒心,最后走上不归路。
是日天朗气清,年世兰策马骑了很远,瞧见沿湖一弯盛开的红花才停下。
年世兰下马,在湖边洗了手,随手摘了两朵花,放到鼻下,香味几乎淡不可闻。
“这叫格桑梅朵。”叶澜依蹲在年世兰身旁。
原来这就是格桑花。
年世兰顺手将花插进叶澜依发髻中,托腮看了一眼,“肆意张扬的年纪,是该打扮的娇俏些。”
叶澜依看向年世兰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湖光在她眼中闪了一下,她虚摸着发间的花,道:“奴婢只是一介卑贱的驯马女,不值得娘娘这般对待。”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年世兰起身,望了眼波光粼粼的水面,转身走到赤焰身边,将袋子里的书本拿出来,躺到草地上。
“不只是花。”叶澜依跟过来,急切解释道:“还有汤药、饮食。”
生活孤苦的人呐,一点点糖便能甜透一颗心。
昔年她垂死之际,果郡王叫太医去给她瞧病,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她而言便是重若泰山的恩情,轻易便将整颗心托付。
至纯至性之人,说白了就是个恋爱脑。
“给你把脉的是太医,给你送吃食的是颂芝,你要谢便去谢他们。”年世兰翻了一页书。
“若无娘娘她们怎会多瞧奴婢一眼?”叶澜依嘴角弯弯,“娘娘那晚还去瞧了奴婢,奴婢知道。”
年世兰缓缓转过脸来,有些无语看着她。
叶澜依扬了扬手腕,“奴婢都知道。”
在年世兰眼中,叶澜依算是个宫斗狠角色,未来的生死去向,一切都是臆测,是个未知数,留点情分总是好的。
况且她是个医者,遇见患者,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自摸一摸脉,所以叶澜依发热次日夜,她确实去看过叶澜依。
本来承认也没什么,可瞧叶澜依眼底那不知所起的小得意,年世兰又不愿承认。
“怕你死了,皇上不许本宫骑马。”
“外头都说华妃娘娘专横跋扈,传言不实,奴婢瞧着娘娘是天底下最良善之人。”
“你寻常也不爱说话,好好地这般……”年世兰很想说肉麻,“溜须拍马,可是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