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兴,只说了一句赏,便叫弹琴伴唱的沈眉庄和安陵容都坐下。
浑似没听到康如芸那段话。
康如芸望着皇帝身边的座位,竟有些力不从心。
华妃尚未说起楼东赋,便已惹得皇上瞩目,若是等下再说楼东赋,自己这半年岂不是白练了?
年世兰不傻,楼东赋能帮她获得一时的宠爱,也能给年家带来无尽的隐患。
楼东赋一出,敦亲王看在年羹尧的面子上,少不得要帮自己求情,这在皇帝眼中算什么?
结党!
无论如何,政治正确性一定要把握住了。
年世兰吃了口鹿肉,有些凉了,不过烤得还不错,就是撒的料不行,再辣些就更好了。
还有孜然。
皇帝时而看一眼华妃,自己进食也更香了,宴会结束后,他特别叮嘱颂芝要好生照顾华妃,自去了勤政殿。
吟香告诉年世兰,果郡王和康贵人在湖边相遇,被敬嫔看见了,所以果郡王才没有及时进来。
年世兰听罢莞尔:差点忘了冯若昭的隐藏身份。
捉奸小队队长!
清凉殿的树荫下设了张美人榻,日常供年世兰消暑小憩,年世兰回来,发现时间尚早,便斜躺在榻上看书。
微风自湖面吹来,湿湿凉凉,斑驳的光影摇晃,酒气上涌,她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是两个思想的激烈碰撞、融合。
一个是现代的医女、一个是清朝的妃子。
她带着她的结局来了,荣极一时的华贵妃降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倒台。
宠爱化为泡影,皇帝那些锥心刺骨的话,让她自去岁秋时至今,夜夜惊魂。
她的真心付出,最后换来的是皇帝一句毫不留情的“赐自尽”。
到死也不愿相见。
“阿兰,醒醒。”
皇帝来时,恰有一朵合欢花的残瓣落在年世兰眉间,轻羽似扇,她青丝未盘,素面娇颜,被那红蕊衬得愈发灵动。
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岁月静好,皇帝不忍打搅,便坐在她旁边,谁知她竟做起噩梦来。
眉头紧皱,双手握拳,咬唇而泣。
皇帝一声声呼唤,将她从噩梦中唤醒,年世兰睁眼看到皇帝时,莫名想到那句“贱妇,如何能与纯元相提并论?”
那凶狠的语气,叫她不寒而栗。
年世兰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怔怔望着皇帝,一言不发。
皇帝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哄道:“莫怕,是朕,朕在这里。”
光影落在皇帝身上,年世兰方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抱着皇帝,好半晌才开口:“皇上,她像纯元皇后吗?”
年世兰脑袋靠着皇帝,痴痴道:“臣妾从未见过纯元皇后,今日她那一舞,惊为天人,想必也有纯元皇后的影子吧?纯元皇后定似仙女下凡,所以皇上才会格外喜欢。”
“她……已经不在了。”
皇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主抱紧了年世兰。
那是他年少的欢喜,经年的寄托,不是轻易可以触碰的。
年世兰松开皇帝,那一双挂着眼泪的瑞凤眼,看着皇帝,“或许我也可以学着变成先皇后,这样皇上就会更高兴,对不对?”
“傻话,朕不需要你做任何人的替身。”
皇帝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又叫颂芝拿来胭脂。
风吹树揺光作雨,君王信手描牡丹。
“如何?”皇帝将铜镜转向年世兰,“可喜欢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反正纯元有、甄嬛也有,别人都有的东西,无甚稀奇。
可她仍要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欢欢喜喜道:“这不像是合欢花?听说皇上曾为先皇后画梅花妆?便是这样吗?”
他为甄嬛画姣梨妆时,或许在某一刻想的只是甄嬛,可那句“拟态而非求真”,说明她终究只是个替身。
那么此刻呢?他在想什么?
“合欢小巧,梅花清冷,不及牡丹雍容,才衬得起朕的爱妃。”皇帝放下笔,端详道:“便叫贵妃妆,如何?”
“取意牡丹,又名贵妃,臣妾可担不起这罪名。”年世兰将铜镜放下。
皇帝将她环住,“有桩事想要说与你听。”
年世兰打趣道:“皇上要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还要吞吞吐吐?”
“朕想着先恢复你协理六宫之权,等从圆明园回去,就封你为贵妃,到时候煦嫔便与你一同行册封礼。”
“好好地怎么想起……”
年世兰想起从圆明园回去,哥哥便要回来了,想来是为了哥哥,便也不推辞,直接谢恩。
“朕就是怕你到时候会多心,才想提前告诉你。”
年世兰看了眼皇帝:不知道还以为他会读心术。
“皇上恩赏,臣妾自然高兴,只是臣妾既无子嗣,也无功社稷,怕是皇上旨意一出,便要遭人非议。”
“朕宠爱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必管旁人的议论。”
没有旗头珠翠,皇帝贴着年世兰的脸,倒是情意绵绵的样子。
年世兰内心有些惶恐:糟糕,要长恋爱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