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杀，不可辱。
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你可以杀了他，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羞辱他。
而打脸，是最让读书人感到羞耻的方式。
顷刻间，一声怒吼自程慎的胸腔中迸射而出：“沈悦薇！”
“我不聋。你说话大可不必这么大的声音。”
程慎气坏了，这不是声音大小的问题。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然而突然之间，他却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低了一下头，很快又抬了起来：“陛下，你是知道我的，我做事，向来是会安排后手的。”
老皇帝心头一惊，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的。
程慎大半生都在官场中度过，最是精通权术，他设下的计策，向来是万无一失的。
突然之间，老皇帝明白过来：“你、你是……”
他明白了。
如他的名字一般，程慎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无论他做什么，都会留一手。
虽然设下的计策足够精妙，但是，他还是会考虑到意外的情况。
沈悦薇的死，是他的计策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既然如此，他就会慎之又慎。
而现在，就是他留的后手发挥作用的时候。
若是沈悦薇没有被杀掉，那么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老皇帝这里。
而程慎只要守在老皇帝这里，就可以等到杀出重围的沈悦薇。
而现在，他等到了。
明白过来的瞬间，老皇帝忙伸手抓住程慎的脖子，去推沈悦薇，急切道：“你快走！”
沈悦薇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神色淡然：“来不及了。”
程慎的人已经到了。
老皇帝仍然在推沈悦薇，催促道：“你快走！”
他不能让沈悦薇死在这里。
不然，穆九霄会受不了的。
他这一生什么也没为穆九霄做过，若能救下沈悦薇，也算是他为他做了一点事。
但是，沈悦薇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因为很快，门就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之后，外面传来浓重的火油的味道。
沈悦薇和程慎站了个面对面，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你的计策？”
“没错！”程慎肯定道。
他留的后手，是以防万一，却也是未雨绸缪。
以防万一，是为了防着沈悦薇万一没死，他可以等在这里，将其解决。
未雨绸缪，是因为他这个计策是要连同自己一起算计进去。因为，虽然他力推六皇子登上皇位，但是，被推上皇位的人自然而然地会想，能把他推上皇位的人，同样的也能把他拉下皇位。
所以，他可以推六皇子登上皇位。
但是，他不能活。
只有他死了，六皇子才会只记得他的好，忽略其他。
这样一来，六皇子念及他的功劳，就会施恩于程家的子孙，而他的年纪大了，已经足够老，早死和晚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些，程慎得意地笑了：“老夫死得其所。能有陛下和穆九霄的女人陪葬，老夫很开心。”
外面，火已经烧了起来。
老皇帝丢开程慎，冒着灼热的温度试着去推门和窗户，但，门和窗户都已经从外面牢牢地锁上，任凭他如何用尽力气去推，也没有丝毫的松动。
一瞬间，老皇帝心如死灰。
程慎看了老皇帝一眼，神色淡漠：“陛下还是尽快躺下吧，这样即便是被烧死，尸体也不至于蜷缩成一团，不至于太难看。哦对了，陛下身上若是有玉佩什么的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儿，还是尽快拿在手里握好。不然人死了，烧成了一堆炭，会无法辨认。到时候若是将老夫的尸体当成陛下下葬，那可就太好笑了。”
这一刻，老皇帝怒了，他冲过去拎起程慎的衣领，怒道：“程慎，你为何要对这样对朕？为何啊？朕一向待你不薄！”
“为了大齐。”程慎脸色平静，说出的话也不带丝毫的感情。
“为了大齐？好一个为了大齐！”老皇帝丢开程慎，满脸怒色。
外面的火，渐渐地大了起来。
人站在屋子里，也已经有了被炙烤的感觉。
……
这里着了火，火光冲天而起，自然会被外面的人看到。
这一幕，穆九霄也看到了。
他一直在外书房主持大局，先是抓了抗议的朝臣，表面上是抓他们，实际上是保护他们。
因为按照他的推测，对手会刺杀这些朝臣嫁祸给他，既然如此，他就先行动一步。
至于这些朝臣的家人，他也尽了最大的能力去保护。
但是，人数太多，难免有所纰漏，他也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去调集人手。
当知道秋月宫这边有了动静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但守在秋月宫外面的禁军并不许他进来，双方僵持了一会儿。
这会儿，听到那诡异的哨声，又见秋月宫内起了火，禁军的人亦是一愣。
趁着这个瞬间，穆九霄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来到了燃起大火的大殿外。
这时候，火已经烧了一会儿。
秋月宫里的禁军已经开始在这里救火。
一片混乱中，有人扯了一下穆九霄的袖子。
穆九霄心中暗喜，只以为是沈悦薇，他惊喜地看过去，满脸惊喜的笑意瞬间僵住。
是如意。
这一刻，如意焦灼道：“王爷，王妃在里面。”
“你说什么？”这一刻，穆九霄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如意急声道：“刚才我们遇袭，幸好您让飞英小姐过来帮忙。之后，娘娘将小世子交给飞英小姐保护。因为小世子有点哭闹，属下帮着哄了一会儿，这才来晚了一会儿。不成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后面的话，穆九霄全都听不到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感觉，什么也听不到，只看着眼前这冲天而起的大火，神色有些呆愣。
这一刻，他的眼里皆是火焰的颜色。
这颜色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突然间，穆九霄像是疯了一般，他夺过一个救火的禁军手里的水桶，把里面的水兜头浇下，之后掩住口鼻，简单辨认了一下门的位置，朝着燃着大火的偏殿，猛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