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老皇帝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这不可能!”
孙得福的孪生兄弟试图闯入这里,已经被飞龙卫拿下。
这一点,他很确定。
然而,眼前的人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他扬手,手里的茶杯应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里面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
那茶水溅在老皇帝的手上,让他的手止不住的一缩。
他很快反应过来:“来……”
但,多余的话还没喊出来,他的脖子就被眼前的人扣住了。
“不妨告诉你,我叫孙有,是孙得福的哥哥。今天,就由我,来要你的命。”
说着,孙有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强。
老皇帝呼吸急促,却仍然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在这个瞬间,他拉了一下座位下的绳子。
但,手碰到绳子的瞬间,他的心头止不住的一凉。
完了,绳子是断的。
这一刻,老皇帝的心头一片悲凉。
是他。
真的是他!
唯有他,才熟知他所有的做事方法和习惯。
这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皇帝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
他的老师,先太傅,程慎。
程慎须发皆白,步子却很是沉稳,就这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声音不疾不徐:“陛下,好久不见。”
没错了,就是他。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涌上老皇帝的心头。
在他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程慎就开始教导他,辅佐他一步步登上太子之位,之后是皇帝。
在他坐稳皇帝之位之后,程慎积劳成疾,连走路都是问题,这才功成身退,回家养老。
逢年过节,他会派人给程慎送礼物,也会不时前去探望,却不曾想到,多年来做下这一切的人,居然是程慎,他的老恩师。
算起来,他这位老恩师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
最开始教导他的时候,恩师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仿佛是一转眼的时间,恩师白发苍苍,而他,也已经临近暮年。
这时候,在程慎的暗示下,孙有松开手,改为扣住老皇帝的肩膀,站在他的身后。
程慎则在老皇帝的对面坐下,坐下之后,他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随即就看向老皇帝,眼神极为澄澈,仿佛他不曾做错过任何事。
老皇帝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尽量以最平静的语气开口:“穆婉的事情,是你做的?”
“是。”程慎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直接就承认了。
“为何!为何啊?”瞬间,老皇帝激动起来,他奋力挣扎,想冲到程慎面前,问个清楚。
但,他的身子仅仅动了一下,就被孙有狠狠按了下去。
“为何?”程慎重复着老皇帝的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戏谑,“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却来问老夫为何。看来,老夫对你的教导,陛下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在你还没登上太子之位的时候,老夫就告诫过你,要平衡前朝和后宫的关系,绝不可专宠一个女人。当时你满口答应,可后来,你背弃了你的诺言。你迎穆婉回宫,若她身家清白还就罢了,偏偏她曾被北戎人掳走,又大着肚子回来。这样的女人,寻常的人家都不会娶。可你呢,你还是相信她,居然还要立她为后。这样的人,怎能做一国之母啊?”
老皇帝双眼猩红,眸子里满是恨意:“所以、所以你就设计杀了她?”
“不然呢?我设计杀了她,所以多年来,大齐后宫平顺,前朝和谐。当年若是任由你立穆婉为后,后宫失和。前朝之中,穆家子弟众多,且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穆家都会一家独大。纵观前朝多少先例,难道陛下还不明白,立穆婉为后会带来多大的危害?用一个女人的性命换取大齐多年来的日益强盛,很值。”
这一刻,老皇帝看着程慎一开一合的嘴唇,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一刻,这惨烈的事实终于铺展在他的眼前。
他最尊敬的恩师,设计杀死了他最爱的女人,害他和穆九霄丧失了这许多年的父子情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他的恩师,程慎。
这一刻,他恨极了,他死死地盯着程慎,一字一句道:“你是朕的恩师,你本该明白,就算是娶了穆婉为后,朕也会励精图治,会勤勤勉勉,让大齐日益强盛!”
“不,你不会。抑或是,老夫不愿意冒这个险。”程慎笃定道。
程慎从老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他,因为程慎早就知道,老皇帝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这样的人不动情还好,一旦动情,就会豁出一切。
所以,他不愿意冒险。
这是他精心雕琢的、最完美的作品,他要让他成为一代帝王,而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昏君。
老皇帝死死地盯着程慎,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无法说服程慎。
要知道他的这位恩师,原本就是一个极其固执的人。
“这么多年来,设下这么多计策,倒是为难恩师了。”老皇帝冷冷道。
程慎抬了抬眼皮,神色淡然:“做臣子的,理应为君王分忧。因此无论做什么,老夫都不遗余力。”
“恩师做这些,就不怕累及程家的子孙吗?”
“若换个人做皇帝,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老皇帝冷笑一声:“不知恩师想换谁做皇帝?”
“陛下只管放心,老夫是忠臣,绝不会做出混乱朝纲的事情。您今日驾崩,明日六殿下就会登上帝位,成为大齐的下一任皇帝。而老夫身为辅佐他上位之人,他自然会礼待程家。”
“原来,这就是恩师正在打的如意算盘。可恩师只怕是忘了,老六是朕的儿子,从亲缘关系上而言,他更亲近朕,未必会听你的安排。若他事后证实,是你杀了他的生身父亲,他会怎么处置你?”
程慎淡然一笑:“陛下只管放心,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他日后查出来,也绝对不敢声张。因为他一旦声张,就会被人怀疑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弑父的罪名,他担不起。所以到最后,他只能忍。”
听完,老皇帝瞳孔微缩,程慎不愧是一生弄权的人,他走一步看十步,早已把其中可能遇到的难题想的清清楚楚,也提前预知了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时候,老皇帝想起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