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穆九霄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近乎完全相同的一张脸，完全不想说话。
孩子长了一张老脸，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就，挺发愁的！
都说少年老成，可也应该老的是性格，不是长相啊。
照这样长大，旁人会怎么称呼这孩子，三岁的老头儿？
穆九霄实在是觉得费解，尤其是看着这孩子眼睛瞪大的时候，抬头纹都出来了，顿时万分焦躁。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桂枝嬷嬷，虚心求教：“嬷嬷，孩子这么小，脸上怎么这么多皱纹，看着跟揉皱的纸团似的？”
他这话一说，老皇帝就不爱听了：“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就是皱纹了？孩子生下来就这样。”
老皇帝的话，穆九霄才不信，只看向桂枝嬷嬷，等着她解惑。
见到陛下并未阻止，桂枝嬷嬷就应道：“陛下说的有理。孩子在孕妇身体里长大，整日泡在羊水里，皮肤难免有些褶皱，看着有些皱巴。不过等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好了。”
听桂枝嬷嬷这么说，穆九霄就放心了。
不然他还真担心，这孩子还小小的，顶着老皇帝这张老脸，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不过，这皱巴巴的孩子在老皇帝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他捏捏孩子柔嫩的小脸，轻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跟朕这么像啊？朕看你，跟照镜子似的。来，给朕笑一个。”
待他话音落下，孩子竟十分配合地对他笑了一下。
老皇帝龙颜大悦，大笑不止。
这时候，如意从产房里出来：“王爷，王妃醒了。”
穆九霄立刻走上前去，把孩子从老皇帝怀里提起来。
虽然孩子长得磕碜，但是还是要让媳妇儿看看的。不然，怕她不放心。
他这么一提，老皇帝急忙抓住，眼都瞪圆了：“你、你干什么？”
“悦薇醒了，要给她看孩子。”
“那你也得抱着孩子，不能直接提起来。”
穆九霄皱了皱眉：“看着也不过六七斤，微臣提得动。”
老皇帝急了，声调陡然拔高：“这是你提得动提不动的问题吗？孩子小，骨头软，脖子都直不起来，你这么直接提起来，伤到怎么办？赶紧松手，朕教你抱孩子。”
穆九霄没松手，只看了看桂枝嬷嬷，问道：“嬷嬷，是这样吗？”
桂枝嬷嬷捂着差点儿被吓出来的心脏，连连点头：“王爷，是这样的。孩子不能像您那么提，得轻轻地抱。”
“哦。”于是，穆九霄朝着老皇帝伸出双臂，两只手叉的很开。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有点来气，比划着把孩子放过去：“你自己看看，这样能抱住吗？”
穆九霄面无表情，把两只手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老皇帝这才放心地把孩子放在他的胳膊上，还不忘说道：“抱紧了，千万别松手，不能提，动作要轻。”
穆九霄没答话，只把孩子往怀里搂，然而哪怕是他的胳膊弯到极限，还没把孩子完全搂住。
这小东西，实在是太小了啊。
既然搂不住，穆九霄只好拼命弯腰低头，如此一来，身形便有几分佝偻，就这么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艰难地移动，进了产房。
刚刚醒过来的沈悦薇看到穆九霄这么进来，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跟偷了别人的孩子似的？”
穆九霄却是连话都不敢说，生怕一说话分了心，再把孩子给弄掉了，只屏息凝神，抱着孩子到了沈悦薇跟前。
不过，他没直接把孩子递过去，只严肃道：“悦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孩子不好吗？”沈悦薇顿时紧张起来。
“不是。他长得有点……唉，一言难尽。你自己看吧。”
怕吓着沈悦薇，穆九霄没把孩子直接递过去，只把孩子的脸露出来，让沈悦薇看。
沈悦薇原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自己生的孩子，哪怕是再丑她也认了，但是，看到这张和老皇帝一般无二的脸，她惊得身子往后一缩，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
“别怕，他不咬人。还没长牙呢，你看。”说着，穆九霄掰开孩子的嘴，让沈悦薇看了一眼。
但是，穆九霄手重，孩子皮肤娇嫩受不住，顿时哇一声哭出来。
短暂的震惊之后，见孩子哭得这么伤心，沈悦薇忙起身去接孩子，但，身上有些疼，并没能起来，只得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来，把孩子放这儿。”
穆九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沈悦薇的身边。
放过去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么一看，跟沈悦薇搂着老皇帝似的，他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要不，让嬷嬷哄哄吧。”穆九霄提议。
沈悦薇看着孩子的脸，心情也颇为复杂。
但奇怪的是，孩子到了她身边，立刻就不哭了，只瞪着好奇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满眼都是新奇。
孩童的目光，清澈而纯净，单从眼神上来看，跟老皇帝是截然不同的。
沈悦薇面露喜悦，亲吻了一下孩子的脸颊。
孩子又笑了。
沈悦薇也笑了。
看到他们笑，穆九霄也笑了。
虽然这孩子长得磕碜了点儿，但是，媳妇儿高兴，他就高兴。
到底是刚刚生过孩子没多久，沈悦薇喝了一碗加了碎肉的小米粥之后，就又睡着了。
孩子也被桂枝嬷嬷抱走，找奶娘去吃奶。
这奶娘是早就找好的，刚从王府里接过来，绝对可靠。不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用她。
孩子送走之后，穆九霄打算出去，让人给沈悦薇做点儿吃的，等她醒了就可以吃。
怎料这一出去，才发现老皇帝还在外面坐着。
他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老皇帝看着他，缓缓道：“过来坐。”
穆九霄站在那里，没动。
“孩子跟朕很像。”
穆九霄扭脸看向别处，没说话。
老皇帝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不再需要别的证明。九霄，你是朕的儿子。”
穆九霄猛然转过脸来，看向老皇帝，唇角抽动，发出极轻极冷的一声笑。
老皇帝立刻站起来，有些激动：“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想与朕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