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在饿急了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能吃得下去的。
前提是得闭上眼睛,再囫囵吞下去。
和细嚼慢咽的咯哈不同,吃一个满是苍蝇足迹的拳头大油炸果子,我只需要五秒。
咯哈见我噎得慌,还贴心的递上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水果榨成的汁,即便是加了半杯清水,看着还是黏糊糊的。
一口下去,酸酸甜甜涩涩咸咸,老有味道了。
摊子老板是一个穿着油黄色白t恤的中年人,油腻腻黑乎乎的手背和指缝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好好清洗过了。
只看了他一眼,我便再也没了食欲。
我在裤兜儿里来回摸了半天,才想起烟盒在车上。转头望了一圈,偌大的一个早市,愣是一家开门营业的小卖铺都没看见。
靠,都特么在家做礼拜!
我指了指咯哈:
“我吃好了,先上车,你买单。”
我兜儿里揣的都是美钞,拿出来过于扎眼,索性让那个折磨了我好半天的咯哈买单好了。
然而,疯狂干饭的咯哈只顾着炫手里的食物。我叹了口气,径直去到了车上,拨通了妮哈的电话。
但是,电话拨通了却没人接。
不死心的我又拨了一遍,结果还是没人接。
望着车外人流稀疏的早市,我忽然想通了,妮哈那小妮子或许在做礼拜吧。
没多会儿,咯哈打着嗝上车,满嘴都是那不知名果汁的酸味: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儿?我哪知道去哪儿!
“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我要等人。”
咯哈可能成不了一个好领导,但绝对是一个认真执行任务的好下属。
因为他直接把车开进了一处垃圾场,周围堆放的各种垃圾比车还高。
我们这浑身泥土的皮卡往里边一扔,别说是人了,就连侦察卫星来了都不一定能发现。
“怎么样,先生,这里够隐蔽吧?”
“确实……很隐蔽……算了,就这样吧。”
我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臭就臭一点儿吧,好歹安全不是。
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然能咋办?
吃饱喝足的咯哈很快便进入梦乡打起了呼噜,而我则是在心烦意乱的等着妮哈的回电,偶尔摇下车窗拿起中控台上的万宝路来一根。
置身垃圾堆中,渐渐的就习惯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唯一不习惯的,可能就要数那些来回乱窜的苍蝇和蚊子了吧。
“叮……”
就在万宝路快要见底的时候,卫星电话响了。
“你好,谭,我是妮哈。”
对面的声音糯糯的,很好听。
只是听起来有些慵懒,一点儿都不像是刚做完礼拜的样子,更多的像是才刚刚从床上睁开眼。
“我在路迪亚纳城北的早市,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只听见妮哈先是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像是突然被惊到了:
“你说什么?你已经到路迪亚纳了?!”
“具体位置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扭头看了看周围成山的垃圾,一巴掌将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的咯哈给强制开了机:
“接电话,把这里的详细位置告诉对面。”
咯哈小心翼翼的接过卫星电话,先是礼貌的用英语和妮哈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开启了语言乱码模式。
说的应该是印地语,但一点儿不影响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说她一个小时以后会到这里。”
咯哈艰难的把他目光从卫星电话上挪开,依依不舍的还给了我。
“怎么,想要?”
咯哈疯狂的点头,视线再次回到了卫星电话上:
“有了这个,我就能随时给孩子们打电话了……”
我本想调侃他几句,但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他还不知道养一部卫星电话需要多少钱。
“这个不能给你,里面有许多机密。”
见到咯哈失望的挪开视线,他那不争气的样子突然就给我气笑了:
“电话不能给你,这个可以。”
在咯哈惊喜到五官都开始扭曲的笑容中,我将举着的一沓美钞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有了这个,你也可以随时给你的孩子们打电话……”
咯哈一会儿低头看看手里的钞票,一会儿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看我。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美金又朝着我递了回来:
“不可以的,先生,这钱我不能要!”
我去,在这人人爱钱的年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拒绝我送出去的美金的人!
我大感好奇:
“怎么了,这钱为什么不能要?”
我看得出咯哈眼神里的渴望,但似乎冥冥中有那么一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欲望。
“组织有规定,我们不可以接受任何客人以任何形式给予的金钱,包括但不限于……”
好家伙,咯哈直接给我背诵上了组织条例!
“停,你别说了!”
说实话,我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难搞的人。
“你给你的上级打电话,就说钱是一个姓谭的客人奖励你的。放心,没人敢不让你拿,我说的!”
咯哈望向我的目光渐渐变了,怎么看他都像是在瞅一个二傻子,我再也忍不住了:
“不信是吧,你等着,我现在就联系你们组织头目!”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真就气得我拨号的手都在哆嗦。
电话接通,曹老板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小谭啊,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是碰到什么麻烦事儿了吗?”
麻烦?还真是麻烦!
在我看来,但凡能用钱或者武力能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麻烦。解决不了,无非就是钱不够或者火力不足罢了。
真正难搞的麻烦,还就是咯哈那样水火不侵的二愣子。
“是这样的……”
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说完,给我整的口干舌燥的,而曹老板则是不咸不淡的回道:
“哦,我们是有这个规定。既然是规定,那肯定是要遵守的嘛……你说的那个咯哈我有印象,你说说你,跟一个二傻子较什么劲……”
呵呵,我还真就较上劲了,怎么滴吧!
“曹老板,我的曹叔叔哎!我这海口都夸出去了你就说咋整吧!还有,人家可是为你卖命的,以我俩这关系,我私人掏腰包给他点儿奖励不过分吧?”
一听见我耍上了无赖手段,曹老板无奈的扑哧了一声:
“行行行,一会儿我给那边的负责人打个电话,你给的那些钱,就当是组织给他的奖励,这总行了吧!”
“还有,以后这种还没芝麻大的小事儿就不要来烦我了,不知道我的业务很忙吗?”
“最后,我再给你上一课,我们’秘乡会‘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你能确定,你见识到的咯哈就是真正的咯哈吗……”
曹老板挂断电话没多久,咯哈的破手机就响了起来。
然后我就亲眼看着他美滋滋的将那一万美金亲了又亲,最后解开了裤腰带——把钱塞了进去。
接着似乎还不放心,时不时的把钱又掏了出来亲几口再塞回去,如此循环往复。
看着眼前恶心的一幕,我突然间又想到了曹老板说的“咯哈不是咯哈”,一时间我竟然真分不清哪个咯哈才是真的,直到身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将我从愣神中拉了回来。
后视镜里,一辆丰田霸道缓缓从泥尘中露出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