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行去县里转一圈回来,就发现村里人怪怪的。
狗狗崇崇,闪闪躲躲,双眼聚着惊人的亮光,仿佛偷到腥的猫。
程锦行没多想,加快速度回去。
然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却传到耳边。
“这孩子看着就体虚,果然中看不中用啊!”
“可怜程阳林夫妻,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马上就断根了!”
“陆知青那头也只有她一个孩子,不仅老程家,陆家也一样没了香火。”
“造孽啊,这俩孩子以后怎么办啊?”
言语间的深切同情,隔着老远就能让人感知的清清楚楚。
然而,程锦行却没法受领这份好意。
“中看不中用?”
“没了香火?”
“艹!”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
若非怕太急切吓到妻子,他能……
黑着脸回到家,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
程阳林同志不信自己的话,认为儿子肾虚需要补,还找老大夫开方子,结果尾巴没收好被村里人知道,消息才越传越离谱。
“爹,亲爹,”他咬牙切齿低吼,“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吗?”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程阳林难得心虚,“不过儿子,你身体真没有问题吗?你娘说你们俩昨晚只正正经经睡觉,真的假的?”
程锦行:……
这是当公公的该操心的问题吗?
“我身体很好,和我媳妇感情也很好,你们别瞎操心,”想了想,他咬住后槽牙补充一句,“千万别再找什么补药,我死都不会喝!”
这件事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中午吃饭,程锦行脸还黑漆漆的和墨水似的。
得知这件事,陆棠捧腹大笑,“现在已经越传越离谱,秀芬婶子刚刚过来说,村里人不仅觉得你肾虚,还觉得你不久于人世。”
就……离谱。
本来一件非常小非常小的事,一道道传过去,竟然夸张成这样。
好魔幻!
“这都怪谁?”程锦行悠悠开口,“要不是昨天不想吵醒你,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睡觉?”
闻言,陆棠无辜地仰起小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没关系,晚上……”
话还没说完,突然,黄工端着碗走过来,“程锦行,听说你得了重病?医院怎么说?还有没有得治?”
“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程锦行按住眉心,“那么不靠谱的话,一听就是假的,这还用问?”
“原来你没病啊!”
黄工语气莫名,既高兴又不高兴。
开心的是这孩子没事,然而,自己刚听到消息就屁颠屁颠过来,一点没面子。
这样想着,他傲娇地抬起下巴,“我自然知道这是假消息,不过想眼见为实而已。”
冷哼一声,拉长脸转身离开。
程锦行一头黑线,“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全都这么闲?”
“胡说什么呢,”单栀斥责儿子,“黄工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能在背后数落长辈?”
“你娘说的对,他那人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又憨又直,满脑子都是各种图纸,这些天一直为咱们村忙活,就算有意见也得敬着!”
程锦行无语望天。
今天这事,太特么憋屈了!
“棠棠,赶紧吃饭,吃完咱们就离开。”
“去哪?”
“去县城见个人,顺便带你去个地方。”
“行。”
两人商量完,程锦行临走前才撂下一句,“我们今天不回来,不用留饭,走了。”
说完,单手把陆棠抱到自行车后座,大脚一蹬离开。
儿子儿媳离开后,夫妻俩面面相觑。
单栀很纠结,“难道真是一场乌龙?”
“年轻人爱面子,姑且算他身体没问题吧,不过,补身体的东西该淘弄还得淘弄,有备无患,而且,吃了也没啥害处。”
“彪子他爹从小就喂儿子喝药酒,不但没出问题,彪子的体格特别壮实,能挑三百斤重的谷子,就算没有一技之长,只种地也不会饿死自己。”
程阳林还是不太相信儿子的话。
男人最了解男人,软玉在怀,不睡一个被窝都得早上洗裤子,睡一个被窝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
唉,年轻人就是爱面子。
不过今天这事自己也有错,太不小心,背后有人跟着都没发现,以后肯定得提高警惕。
下次再淘换东西,走远点挑没人认识的地方,决不能在红星生产队。
这个想法程锦行不知道,否则更吐血。
一路疾驰,没多久的时间,两人就到了县城。
路上,程锦行解释。
“我带你见的人是张叔,我小时候住在外公家,整天跟舅舅到处乱晃,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张叔的废品站。
那里东西很多,各种材料、家具、零件……拆拆捡捡就能组装成新东西,有时候为了找合适的零件,我和舅舅能趴在废品堆上巴拉一整天,久而久之跟张叔熟悉起来。
不过,因为每次回家都特别埋汰,我外公每次都气的跳脚,拿着鸡毛掸子就往我和舅舅身上抽,打完还罚跪,特别无情。”
说着,他一脸怀念,“那会儿天天觉得自己身处地狱,做梦都在骂外公无情刻板,现在想想,应该是这辈子最轻松的日子了。”
“后来舅舅失踪,外婆外公去世,这些场景只能在梦里重现了。”
“舅舅已经失踪很久?”
“对,我一直在找他,可惜一直没什么线索。”
“人海茫茫,确实不太容易,不过,只要人活着就好,慢慢来别着急。”
“嗯,我会的!”
路过供销社,程锦行又去买了一些东西,别把手提溜的满满当当,两人才走近废品站。
“张叔,我带着棠棠来看你了!”
张永军懒散地坐在椅子扇扇子,听到程锦行声音连忙坐直身体阻止,“先别过来,我换身衣服。”
说完这句,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条能走人的路。
然后打水擦干净脏兮兮的椅子和家具,确定屋里能进人才去开门,“总算把你们盼过来,走,咱们赶紧进屋。”
说话间,他余光落在陆棠身上,表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