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秀抬头。
村民们的视线大胆而直白,带着谴责和怨恨。
食指对准自己指指点点。
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是显而易见,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也对,自己在红星生产队有太多黑点,也撒过太多次谎,他们不相信也正常。
明知道被冤枉,却百口莫辩。
可是,这次的事,真的不是自己做的!
颓然无力,苏秀秀下意识抓住自己身旁的公安,慌乱地重复话语,“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方可琴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事实胜于雄辩,你狡辩也没用,苏秀秀,往常你胡闹也就罢了,这次差点折腾出人命,乡亲们再心软,也不可能放过你!”
方可琴义正言辞,赵启山只觉莫名其妙,“这个女同志是谁?生产队哪个领导?”
“不是啊,”大队长也一脸懵,“她是下乡知青,以前跟苏秀秀关系特别好,最近才闹矛盾。”
方可琴这是闹哪样?
全村人都在,领导干部没发言,村里老支书没提意见,自己这个大队长也没说啥。
她凭什么一锤定音?
事情都还没查清,这不是胡闹吗?
“下乡知青?”赵启山沉思,“把她也留下来,其他人继续。”
“好,这就安排。”
大队长招手示意后面的人继续上前。
他总觉得今天的事不太寻常。
常理来讲,即便追究举报人的责任,也不该这么大架势。
这阵仗,更像是趁机摸底。
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值得如此花费心思?
另一边,方可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把我也留下来?”
这是什么意外!
难道是哪里露出破绽?
方可琴仔细回想自己的举止行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看吧,”苏秀秀心里非常痛快,“领导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藏的多深,都能揪住你的狐狸尾巴,贱人,我等着你的下场!”
绝望之处遇到转机,这一刻,苏秀秀体会到峰回路转四个字的含义。
她恼怒地看向程柱,“果然不能指望你,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程柱哑然。
沉默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巴解释,“这事我确实有错,但是你也得反省自己,若非你一直撒谎,信誉怎么会这么差?”
想了想,他又补充,“倘若我一个人这样认为,或许是偏见,然而,生产队大大小小两百多号人,没一个敢信你!”
苏秀秀脸逐渐发烧。
她清楚自己很自私,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
一个人如果不心疼自己,别人更不会心疼,她必须得对自己好。
这个世上能永远依靠的,只有自己。
尝到苦果后,心里却涌出无限的酸涩。
难道,真的全怪自己吗?
从来没被程柱这样指责,她委屈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女同志,你还是不是男人?”
被人强制留下来后,方可琴有些恐慌,看到这一幕后,眼神掠过幽光。
“秀秀,你别挣扎了,转移话题也没用。”
“这件事性质不同,跟以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你向大队长举报陆棠资本主义作风,虽然也影响不好,可当初只在咱们大队内部,乡亲们心善敞亮,体谅你年纪小不懂事没计较。”
“现在不一样,你闹到了红袖章那里。”
“他们从来都不讲道理,但凡被那群人拉走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不仅如此,他们还尤其喜欢牵连无辜,只要牵扯进去的,一个都别想跑掉。”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写的举报信,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举报信上也有我的名字,自己举报自己,我图什么啊?”
“当时那群人过来,口口声声要抓四个,若非程锦行同志有担当扛下事,这会儿我又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个场景,方可琴就后怕,她抖抖胳膊,才咬着后牙槽问,“我多想不开才做出这种事?”
字字句句,全是道理。
听完,村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不断迂回。
“究竟谁写的举报信?”
“你看苏知青表情,人都傻了,不像她干的。”
“那也不能是方知青吧?向红袖章举报自己,是觉得大牢的饭更香吗?”
“说不定她当时没想到那么多呢?”
“我还是觉得苏秀秀的可能性最大,她举报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还是撒谎精,本来都要被送走了,又耍了手段嫁进村里,心眼比筛子还多!”
“方可琴也逃不了嫌疑,她一直想赖上锦州,多不要脸的招数都用过,说不定这次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红袖章多猖狂,一时冲动才写了举报信。”
一群人都觉得自己触摸到真相,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能瞪大眼睛向当事人求证。
苏秀秀下意识用手挡住脸躲避众人视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很崩溃,又不敢再攀咬方可琴,只能哭着发泄情绪。
与她看着就心虚的行为相反。
方可琴昂首挺胸,游刃有余地接受所有目光,“乡亲们,被苏秀秀拉住挡粪后,我大受打击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但在这件事上,究竟谁才是真凶,大家绝对不会误解。”
这坦坦荡荡的态度,几乎赢得全村老少的信任。
赵启山饶有兴趣旁观这一幕,“棠棠,你怎么看?”
“两人都很可疑,”思忖片刻,她语气变得不确定,“但是,我比较倾向方可琴。”
“说说理由。”
“从行为上看,苏秀秀歇斯底里已经失去理智,反观方可琴,从头到尾都很镇定,表面看来,苏秀秀心虚更值得怀疑。”
“然而,方可琴说的话全都有引导倾向,字字句句都在加重苏秀秀的嫌疑,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镇定,或许因为早已做好应对准备。”
“还有没?”
陆棠仔细梳理经过,又发现一个细节,“对于匿名举报这种行为,所有人都很反感,包括苏秀秀,但是回忆方可琴的用词,却没有一句贬低之言,除非……”
赵启山欣慰地接出下半句,“除非,她也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