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把视线转向两人，“婶子，你们想吃点啥？”
“随便吃点青菜就行，”黄秀芬很局促，“棠棠，不用为我们破费。”
单栀戳破她的谎言，“你昨天还说馋肉馋的下巴都快掉了，到饭店又说这话，假客套！”
黄秀芬很不好意思，“单栀，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那就红烧肉、焖鸭、炒空心菜，三个馒头，一份番茄蛋花汤。”
“行，”服务员点头，“你们在这坐会儿，菜好了我会提醒。”
“这么多，咱们吃的完吗？”
黄秀芬震惊陆棠的手笔。
大城市来的姑娘就是有魄力，自家男人请客都不敢这么阔绰吧。
“应该能吃完，吃不完也没关系，可以打包带回去。”
“那……行叭。”
黄秀芬暗叹人情欠大发，想着回去纳双鞋子送过去。
可能抵不了这顿饭钱，可多少也能意思意思。
这样想着，她彻底放开，好奇地打量一圈，又恢复往日的神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下馆子，处对象那会儿，我家棒槌大冬天去县里扛麻袋一个月赚了12块钱，花两块五给我买了只烧鸡，我现在还记得味道，单栀你呢？”
“没生孩子前程阳林隔三差五带我过来解馋，后来不行，锦行那孩子太闹腾离不开人，等他懂事，世道又变了，下乡人弄不到票，若非棠棠上次带我来，我都忘记还有这么个地方能吃饭。”
单栀感慨，“一晃快二十年，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想想，人的一辈子真短。”
“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黄秀芬觉得她的话太过老气，“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有五六十年能活呢，怕什么？锦行是高中生，早晚找到工作，等他站稳脚跟肯定会好好孝敬你，天天带你们俩下馆子。”
“没错，”陆棠也赞同，“程锦行同志敢见义勇为，品性就不会差，天天出去闲荡也没有出事，能力肯定也有，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两人的话，句句都说到单栀心坎，“臭小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就是仗着有点小聪明瞎折腾，万一哪天咸鱼翻身，也是踩到了狗屎运。”
话说的嫌弃，她脸上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高兴之余，还把程锦行要给大队修拖拉机的事说了出来，“本来以为这么多年的学费全打了水漂，还好还好，多少学到了点本事，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能养活自己就行。”
“锦行会修拖拉机？”黄秀芬蹭一下站起来，“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说着，又反应过来，“这么说，咱们村真的要有拖拉机，四个轮子能动的那种？”
“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单栀也很无奈，“那死孩子在家从来没说过这些，这次也是被他大伯赶鸭子上架，本来我也不信，这两天瞧着他搞的像模像样，似乎不是糊弄人。”
陆棠被勾起好奇心，然而刚张开嘴还没问话，服务员的声音响起。
“小陆同志，你点的菜齐了。”
“谢谢方姐，我这就过去端。”
被人打岔后，她忘记自己要问什么，干脆专心眼前的美食。
红星生产队。
村民们正在吃午饭，忽然，一阵轰隆轰隆的响声越来越近。
“又出了什么事？”
“不对，这好像是拖拉机的声音！”
“奇怪，哪个村的拖拉机开到咱们这，故意炫耀吗？”
“等咱们村的砖厂建好赚了钱，买个十辆八辆，十里八乡全都绕它一遍。”
忽然，有人愣住，指着前方颤声喃喃，“有没有一种可能，拖拉机就是咱们村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太过震惊，差点把饭碗丢出去。
“开拖拉机的是锦行！”
“难道，车真的是咱们大队的？”
太过兴奋，众人乌泱泱挤过去，满满当当站一圈，把路围的水泄不通。
“锦行，这辆拖拉机是咱们的吗？”
“是咱们村的，刚修好，我在试驾测试车子。”
听到这个答案，人群瞬间沸腾。
“活生生的拖拉机，咱们村有拖拉机了！”
“能跑会走的拖拉机，不是一堆废铁。”
“能看到这光景，老子这辈子值了！”
众人你拍我一掌，我锤你一拳，全都美滋滋站起来。
好久好久，有人意识到反常。
“不对啊，锦行这混蛋啥时候学会开拖拉机的？”
“还有，那堆废铁县里技术员都修不好，咱们村找的谁？”
所有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把视线聚集在拖拉机驾驶座上。
“你没糊弄人，这拖拉机真是之前大伙推回来那辆？”
程锦行挑眉，“县里总共才几辆拖拉机？你们觉得我有能耐把别人村的借过来？”
“一码归一码，”说话人摆手，“推车的时候大伙都有眼睛，它的零件全都生锈，车壳子不仅掉漆，上面还坑坑洼洼好多洞，现在这辆锃亮锃亮的，跟新出厂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一辆！”
这么牛批的技术员，是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能请动的人？
“零件确实做了除锈，另外，外壳我也重新喷了一层漆，不过，它表面看着像新车，但是年限太久，零件磨损的非常严重，肯定没新车好用。”
“你喷漆，”一个很离谱的猜测涌上心头，“锦行，难道这车是你修的？”
“对，有问题？”
程锦行和往常一样态度不怎么好，可这次，已经没人在意这点小问题，全都瞪大眼珠子打量人。
“媳妇，掐我一下，我竟然听到程锦行会修拖拉机！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你一个人，大家伙都听到了。”
哪怕亲眼看到拖拉机正常行驶，村民们依旧恍恍惚惚缓不过神。
见状，坐在左侧车板子的大队长咳嗽一声，“都大惊小怪什么呢？锦行正八经儿高中毕业，读书时年年都能拿奖状，村里就他读书天份最高，会修拖拉机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
真的正常吗？
确定正常吗？
有这技术，机械厂还不抢着要？
这货怎么可能沦为二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