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大夫到苏宅已是晚上了。
他风尘仆仆,带着茴香直奔到杳儿跟前。
“什么?你把人给弄到这里来了?”
“杳儿呀,那可是战王妃呀!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同师父商量一下?
还有你师母,她知道了吗?”
李杳望着师父,“您怎么比杳儿还激动?”
覃大夫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出声。
李杳也沉得住气,摆弄着手中的珠串。
下午烦躁的时候,她特地把小九给的白玉珠串了一部分出来,变成了一个手串。
别说,还真是好看。
覃大夫见孽徒不急不慌的样子,闹心不已。
“我说杳儿,你吭气呀!”
李杳微微呼了口气,“师父,杳儿请您回来是治病的,其它的您别管。”
“说得轻松!”覃大夫没有好气说,“你可知那是战王妃,战王妃呀!”
“知!”李杳淡淡地应道。
“知道你还把她弄到这里来?”
“现在无颜没醒,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反正当初我让无颜去边境,只说了若是战王妃有危险,便把她弄出来。”
“如今弄出来了,那必是战王妃出问题。要不然,无颜也不会变成活死人。”
覃大夫说不过她。
又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遂站了起身,“他还没醒吗?伤得很重,连你也救不活?”
这会也没有旁人在,茴香被覃大夫嫌弃拖后腿,打发他回长公主府报信去了。
“师父,无颜应该没有问题,本是想让您看的,可您不在,杳儿只得把他扔去给神仙师父看了一下。
按理应该早醒了,杳儿也不知道为何。
请您来,主要是看战王妃,她那个疯病,杳儿没有把握。”
“走吧!”
覃大夫抖了抖衣袖,“若是让安平见到战王妃,我怕她会早产。”
李杳知道长公主与战王妃的渊缘,一想还真有可能。
怪不得师父这般激动。
除了担心她,也担心着长公主吧!
战王妃没有睡觉,陪着她的苏氏与朱音半步也不敢离开。就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可在战王妃眼中,这两人就是坏人派来监视她的。
所以满满的敌意。
不敢睡,还很想哭。
覃大夫的出现,便是解救了她们两个。
“覃大夫,”苏氏带着重重的鼻音,“您来了就好。快看看这位夫人,她连人都不认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苏氏不敢说这夫人可能是丈夫的亲娘,毕竟连杳儿也没有确切告知。虽然她和朱音都猜测了出来。
但认亲这样的大事,她不敢贸然认下。
覃大夫点头,“嫂子,您同弟妹先去休息,这里有我和杳儿就好。”
他一向对苏氏敬重,称呼仍同从前一样。
苏氏知道自己留下来,也起不了作用。遂与朱音一块离开了。
战王妃见到李杳有点儿怕怕的,这姑娘虽然长得好看,可开口说话就让人害怕。
一开始,还能温温柔柔,说不了几句,就语气不好了。
“婆婆,杳儿请了大夫给您看看,您得乖,得配合。”李杳耐烦耐意地坐到床边上,先准备好好安抚一番。
“不,不要,不要看大夫。”战王妃挥动着双手。
“婆婆!”李杳脸上顿时没有了笑意,“您要是不配合,我就把隔壁那具‘死人’宰了!”
她只能用无颜来恐吓她。
没办法,战王妃好像对无颜的印象很好,之前在那守着无颜的时候,她露出了担忧之色。
这话果然让战王妃愣住了,“死人?死人死了?”
“他没死!不过你不看病的话,我马上杀了她!”李杳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杳儿,我来。”覃大夫有些无语,徒儿这方法太过粗暴。
这要是有心悸病的人,不得被她吓死?
李杳让开身子,“您好好给她看,这样疯疯癫癫下去,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反正她是受不了,像哄孩子一样哄着。
她忙得要死,哪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
“老夫人,得罪了!”覃大夫原本想用纱布遮一遮的,可一想这战王妃同意他把脉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再多此一举只怕会适得其反。
于是直接上手。
李杳就在一旁瞪着战王妃,只要她敢做出不配合的动作。颇有种要给她两拳的气势。
所以战王妃一动也不敢动。
足足把了一刻钟,三人都保持着不变的动作。
覃大夫收回手,没有马上出声。
而是斟酌再三,轻声道,“要不等安平来了,为师再说?”
李杳努了下嘴,“您让师兄回去,就是去告诉师母?”
“你现在知道怕呢?”覃大夫讥讽道,“战王驻守边关,非召不得入京。不止不能回京,便是其他地方也不能去。
他的家眷亦如是。
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战王夫妇为何没有你爹的消息。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如今你把战王妃弄到云府来了,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必是要拿此事做文章的。
不止战王,就是安平只怕也会被牵连。
只说那靖王,就不能让他知道。上回敏贵妃一事,他被禁足在王府,眼下又快到了解禁时间。
他一出来,必定要生事。
从前他笼络不到安平,若让他知道,还不把安平往死里踩。”
“驸马!”安平长公主刚到门口,便听到这样一番话,感动得不行。
“师母!”李杳立马站起来,福了福身。
覃大夫也把手伸过去牵她。
却被她直接忽视,直奔身后的床铺处。
“姨母!”安平顿时眼泪扑濑地流,“姨母,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
她心痛不已。
满头的白发,枯瘦的身体,褶皱的皮肤。
这都不是她记忆中姨母的样子。
当年她母亲去世,姨母心疼她,也怕她在皇宫受欺负,便把她接过去照顾。
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姨母为了她,受了多少辱骂。
可她知道,若不是姨母,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面,她也活不长吧!
姨母教她做人,教她尽管泼辣、尽管野蛮。
那样,才能震慑住要害她的人,也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是姨母的教导,她才有机会长大成人。
可是没想到,再见姨母会是这个样子。
她听说过姨母的病,也知道战王心疼姨母。可她没料到,连战王也无法给姨母最起码的安宁。
“安、安平?”战王妃喃喃道,眼里流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