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校大厅一楼有三个窗口，窗口上分别写着咨询报名处、缴费处和证件领取点。
穿过三个窗口前的廊道，尽头处便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上二楼，布局变得随意起来。
楼梯旁边摆着一个红底的屏风，应该是拍证件照片用的。
再往前看，则是简单装修的空旷大厅。
大厅里随意的摆放着三四个简易的办公桌，桌前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中年男子。
每个中年子面前都放着个保温杯，一看这造型，绝壁的驾校教练。
显然这就是驾校教练的办公区域了。
此时应该还没到教学时间，教练们都在摆弄手机，时不时的拧开保温杯，小酌一口。
“请问一下，谁是张逢春师傅？”
许妈妈虽是有些抵触，但还是上前小声问了一句。
没人回应，几个人依旧低头摆弄着手机。
“张逢春！”
许可扯着嗓子喊道。
此时不远处一个双脚交叉放在办公桌上的男人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慌忙站起身后，对许可后厉声喝斥道：
“喊什么喊，干嘛的？！”
许妈妈也被许可那一嗓子吓一跳。
见教练生气，许妈妈刚要上前解释，便被许可拉住了。
“找你还能干嘛，学车呗。”
几个教练都觉得新鲜，这头一回碰上这种学员，还没等学车呢，就敢跟教练乱喊。
就这样的学员，一旦上车，教练不给他熊成孙子才怪。
“学车就学车，喊什么喊，身份证带了吗，跟我下去报名。”
张逢春很是不爽。
驾校有规定，只要是教练带来报名的学生，有额外的六百块钱提成。
张逢春再怎么不爽，也得等许可先把钱交上，等上了车，再好好收拾他。
教练这个职位因为门槛低，需求量大，所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碰上女学员毛手毛脚的只是其中一种，更多的是吃拿卡要，上了车以后以各种理由刁难，诱导学员送礼的大有人在。
学员为了早些拿证，皆是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驾校教练在学员面前耀武扬威已是常态。
“整半天还得下去交钱，那不麻烦你走一趟了张老师，我下去交完再上来找你啊。”
许可说着转过身，拉着许妈妈就往楼下走。
许可早就知道这个行业里的猫腻儿，之前就有小弟收的马仔在驾校学车跟教练干起来了，自己还亲自出面帮忙教训过教练。
今天，许可也算沉浸式体验一波当学员的乐趣。
许妈妈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儿子往楼下走。
“别别别，你等等我，我跟你说，这事儿得我领着你去……”
张逢春赶紧抓起保温杯，边跑边说，手里还不停的拧着保温杯盖。
剩下的教练对视一眼，一阵哄笑。
楼梯下了一半，张逢春拦住了许家母子：
“都说了你等等，我带你过去，填资料的时候推荐人你得写上我，这样才能上我车，知道不？”
“这样啊，报名费多少钱？”
许可说着打量了一眼张逢春。
张逢春挺着个啤酒肚，上身穿着件白色polo衫，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衣领已经黄的不成样子，polo衫的下摆被一条老款皮带扎在蓝灰色的西裤的裤腰里，脚上的皮鞋鞋帮上满是污迹。
典型的邋遢中年男。
“本来是6800，这不你们专门找到我了么，我给你们打个折，4800就行。”
张逢春装模作样的压低了声音。
许可这才发现张逢春的左眼珠子好像有点毛病。
他假装四处张望的时候，右眼珠滴溜乱转，但是左眼珠子竟是一动不动，应该手术换的假眼。
“妈，你真是找对人了，这一下就给优惠了两千呢，对了老师，你知道我们是谁介绍来的不？”
许可假装恭维，冷不丁的问道。
“这……”
张逢春被问住了，他没料到许可会来这么一手，但毕竟是老油子了，赶紧压低声音继续演戏：
“我当然知道了，在这里就先别提这事儿了，回头再说，走我先带你去报名。”
说罢就要下楼往缴费处走。
“既然你知道这层关系，咱还有没再内部一点的价啊。”
许可并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张逢春又是一愣，他毕竟也没接到任何电话和信息，自然不知道许可的来历。
只是这小子冒冒失失上楼就喊自己名字，没准是哪个学员推荐来的。
所谓的优惠价，其实就是正常价格，就算许可自己去窗口直接报名，也是这价。
张逢春这么套近乎，说白了就是为了那六百块钱的介绍费，再就是学员学成拿证之后还有个二百的奖金。
教练的基本工资都是固定的，这些杂七杂八都算是绩效，当然灰色收入另当别论。
可现在被许可如此反套路，张逢春实在不好作答，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
“你这样，你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报名申请，一会给你单子你去交钱，我就说你是我外甥，家属还能优惠二百，再多了实在申请不下来了……”
张逢春咬了咬牙， 心想大不了少赚二百，后边随便找点事儿就给找回来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啊舅，那咱就这么办。”
许可自然知道，如果没有驾校高层的关系，学费优惠想都不用想。
当然许可并不在乎这几百块钱，只是想到刚才许妈妈电话里受到的冷落，有必要让妈妈的‘熟人’加深一下印象。
张逢春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钻进报名处的窗口里，生怕外面的人听到什么，一边嘀咕还不忘回头瞅瞅许家母子。
不一会儿，张逢春就拿来一张已经填好的报名单递给许可：
“你去缴费处缴费，我都说好了，你别吱声，就交上钱就行。”
许可赶忙的大声答应着：
“知道了舅舅！”
张逢春一脸尴尬的瞥了眼窗口内的工作人员，赶紧摆摆手：
“别喊了，快去快去。”
等许可拿回缴费单的时候，张逢春的态度骤然变得冷淡下来，指了指驾校门口的小报亭：
“去买本文明驾驶手册，回家看看，后天来考科目一。”
“这么快啊舅舅？”
许可假装惊讶。
“那不然呢，后天上午八点之前到这里，我得开车去场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
“小可，先买书去吧。”
许妈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按教练说的做了。
刚买上书，许可的手机就响了。
是夏康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