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王熙凤,她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眼里冒着熊熊火焰,好像要吃人一般。
马道婆是王熙凤请人找来帮忙的,没成想对方却是背后搞鬼的人。
被人耍弄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尤其是如王熙凤这般颇为骄傲、擅长耍手段之人,向来只有她耍得旁人团团转。
“给我押下去狠狠地打!”
王熙凤一声令下,立即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扣住马道婆的手,不使其挣扎作乱。
“琏二奶奶,不是我啊…这些东西做不得数儿的,不是什么证据,你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好人呀,苍天啊,你睁睁眼!”
马道婆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大喊,眼泪鼻涕混合在一团,模样滑稽,又令人恶心。
临秋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以扇挡住琳琅微微蹙眉的脸,免得主子看了吃不下饭,映水随搬了一把红木椅子,琳琅泰然坐着看戏。
马道婆应该庆幸,贾母和王夫人提前被丫鬟们扶着回屋内休息,暂时不在这儿,不然非要当场剥了这老婆子的皮,亲儿子和亲孙子都快在这人折了,那股恨意绝对能毁天灭地。
“你这老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生了这坏心思,想必府里有黑心肝的里应外合吧?给姑奶奶早点招出来,否则姑奶奶现在拆了你的骨头,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王熙凤描得细细的眉毛挑的老高,没有戎柔美的弧度,尽显阴冷煞气,她看着马道婆的眼神已然生了杀人的寒意,完全能冻死人。
谁能想得到,这样谄媚贪财的下九流之辈,竟然有胆子对荣国府的公子哥下毒手。
如果说没有人收买,王熙凤一百个不信,她说完这席话,凌厉的眼风好似寒刀子般环视四周,“嗖嗖嗖”地狂刮个没完,吓得周围仆从纷纷跪下,七嘴八舌,自证清白。
赵姨娘低着脑袋,紧张得咬着牙关,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深处升起,她暗自祈祷着马道婆最好放聪明点,别把她供出来。
不然,她们得一起完蛋!
“好啊,看来我往日行事慈悲了,一个个胆子肥了,都要踩在姑奶奶头上作恶,今儿个,姑奶奶便要杀鸡儆猴,好好给那些不忠不义、烂了心肝的人瞧瞧,害主子到底是什么下场!”
碍于琳琅在场,王熙凤强忍着大杀四方的性子,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意,心里恨不得把周围的人全绑起来,一一盘问清楚。
毕竟,场面绝对不能太乱。
王熙凤管家多年,哪里不知道府里好多下人没有规矩,如果真的严苛盘查,想必场面会一片混乱,扰了王妃的心情就不好了。
“来人,狠狠地打,先打嘴巴子!”
王熙凤重新将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马道婆身上,声音阴恻恻的,好似阴曹阎王。
话音尤未落,便有身强体壮的小厮拿着带刺的棍棒走了出来,眼神凶狠地看向都快吓尿的马道婆,用这种刑具打嘴巴,光看一眼,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腿肚子发软。
“二奶奶,你…你这是私用私刑啊,我可不是你家签了契的家仆,你…你不能这样做啊,我可是自由身啊,是你请我来的呀!”
马道婆只看一眼,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她嚎着嘶哑的嗓门喊,眼里满是抗拒。
眼见王熙凤无动于衷,冷面阎罗般睨着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马道婆立即侧转身子,朝琳琅所在的方向大声求饶。
“王妃,睿王妃,救命啊,琏二奶奶对无辜良民滥用私刑,这是犯法的呀,王妃你不能袖手旁观啊!”
琳琅透过轻薄的团扇,斜睨模样狼狈的马道婆一眼,声音轻飘飘的。
“你是无辜良民?本王妃怎么觉得,你罪恶昭彰、罄竹难书!”
这满身的恶业,红得发紫且泛黑,这个马道婆手中也不知沾了多少冤孽官司,真脏!
“打!”
琳琅翘起红唇,冷冷道。
王熙凤暗自松口气,看来琳琅是绝对性地站在她这一边,没觉得她手段太过狠辣。
小厮再也不犹豫,刑具不由分说地往马道婆嘴上就是狠狠两下子,伴随着一阵惨烈的哀嚎,嘴唇撕裂翻飞,血沫扑腾而出。
马道婆疼痛难耐,整个身子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卷着受伤的干瘪嘴唇,痛苦嗫嚅道,“别打了,我招,是…赵姨娘吩咐我做的。”
赵姨娘早被这副场景吓得肝胆俱裂,闻言立即跳脚起来,对着马道婆一阵怒骂。
“好你个腌臜老货,简直空口白牙,胡说八道,我…我哪里的钱吩咐你做事啊!”
就算是她吩咐的,现在也不能承认,赵姨娘已经被那满是钉子的刑具吓破了胆。
“是…是你,赵…姨娘,我…有证据!”
马道婆怒睁死鱼眼,断断续续道。
王熙凤示意行刑的人暂时停手。
马道婆吐出一颗血牙齿,眼神变得犀利非常,颤抖指着色厉内荏的赵姨娘,冷冷道,“就…是你,要不是你…给我那么多钱,我也不敢起这害人的心思啊,我有你给的银子,还有…”
她话说到一半,从里院匆匆跑出来个伶俐丫鬟,她脸色苍白,颤巍巍揣着一团类似绣品的东西,交给王熙凤,“二奶奶,这是从赵姨娘屋里搜到的。”
王熙凤定睛一看,不由目眦欲裂。
好家伙,竟然是两个诅咒她和宝玉的布偶娃娃,布帛上的生辰八字用红字标记,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看着格外恐怖。
王熙凤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此刻想杀人的心都要了,心想她这些日子总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原来是赵姨娘在背后扎针。
“那…不是我的!”
赵姨娘吓得一跳,面色白得吓人,她藏在体己盒子的东西咋就被人发现了?
“再狡辩也是徒然!”
王熙凤的眼神好似一把凌迟的利刃,一寸寸地剐着赵姨娘,声音里满是愠怒凶狠。
“来人,将马道婆重打三十大板,送官府去,至于赵姨娘,直接押到老太太的跟前去,把二老爷请过来看看,我倒瞧看看,这两个蛇蝎妇人,该如何脱身!”
正在此时,有飘渺的男声由远及近,带着几分悲天悯人之意,“施主,且慢,得饶人处且饶人!”
有衣衫褴褛的癞头和尚赤着脚跃墙而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笑呵呵的跛足道士,执着乌木拂尘,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装得好似半个神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