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定富听到秦主任询问，微微一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之前说了，我这人，是在鸽子市倒卖点儿粮票过日子。”
“但是投机倒把赚的少不说，毕竟还是犯法的，我还有个奶奶。”
“赚的钱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说，还让我奶奶担心。”
“我自己更担心，就怕有一天被红套袖抓了，就没人给我照顾奶奶了。”
“所以，我就想找秦主任，帮我解决一下工作问题，收我进你们食堂工作。”
“这样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秦主任听完，险些没气歪鼻子。
他想也不想，直接训斥说：“你做梦！”
“还想进我们食堂工作？！我看你是想疯了心。”
“你当我们国营大厂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想进就进的吗？！”
现在社会上，待业无业的，一抓一大把。
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花一两千送礼，就为想要找份工作？
看看那些收破烂扫大街的，甚至是掏大粪的，哪个工作没人抢着干？
这小混子，空口白牙，竟然张嘴就说要进食堂，那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吗？
郑定富对秦主任的训斥毫不在意，呲牙笑着说：“秦主任，别生气。”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没有商量，不行！”秦主任毫不犹豫的拒绝。
然后郑定富的脸色，就也阴沉了下来：“秦主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跟你商量了。”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天我来鸽子市，就是为了等你来的。”
“要的就是让你给我安排工作。”
“这事儿你答应，我也不亏待你，给你二百块钱的好处费，外加每个月开工资再给你五块钱。”
“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可就让大家知道知道，你这堂堂轧钢厂食堂主任，竟然偷了厂食堂的物资，来鸽子市投机倒把。”
“这要是传出去，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好言商量不成，那就直接威胁。
郑定富不相信，这肥头大耳的秦主任，敢冒险让事情败露。
果然，他说完这些话，秦主任立刻就气焰全无。
毕竟真闹大，那他这个食堂主任就算是完了。
“除了你跟冯宝亮，还有谁知道我找豁嘴儿这件事儿？”他必须要问清楚。
郑定富知道对方这是屈服了，于是脸上又带上了笑：“没别人了。”
“秦主任，冯师傅对我说了以后，我也知道这事儿影响有多大，所以从没告诉任何人。”
“不过，冯师傅是不是还跟别人说过，那我就不知道了。”
事实上，他见过冯宝亮，却根本不熟，更没有任何交集。
一切说辞，都是赵和平告诉他的。
现在看来，想要成功并不难。
秦主任权衡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带着不忿说：“行吧，你回去等我的消息。”
“得咧！”郑定富答应一声，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安排工作这事儿，相当于秦主任的麻烦，反正着急的又不是他。
郑定富走了，秦主任则站在原地生了一肚子闷气。
他堂堂一个几千上万人大型国营厂的食堂主任，竟然让一个小混子给威胁了？！
最重要的，是冯宝亮这个孙子，知道点儿事儿，就到处宣扬，给他惹是生非，实在可恶！！
生了半天气，秦主任这才回去找了板车，然后回家。
等到上班之后，秦主任第一个找到了后勤办公室主任王春生。
然后拉到一边，把凌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倒卖食堂物资，要真闹大，可不是他一个食堂主任的责任。
背后指使他的王春生，以及站在王春生背后的于副厂长，都要跟着倒霉。
毕竟倒卖换取的钱和物资，这两人可是拿的大头。
王春生听完，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吗？”
“你是怎么回事儿？去个鸽子市，单独找豁嘴儿也能被人给盯上？”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
车间那边，安排好的要中人为制造安全事故，结果安排好的人，刚动手脚，就被韩厂长的人给抓了。
事情没办成，还舍了一个亲信。
要不是有对方的软肋，他也要跟着倒霉。
办砸了这事儿，于副厂长背后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如今倒卖食堂物资又要出事儿，让他忍不住要发脾气。
秦主任连忙解释：“王主任，我已经够小心谨慎了。”
“为了怕被人知道，每次去找豁嘴儿，我都是自己凌晨拉东西过去，都没敢让任何人知道。”
“这个郑定富盯上我，也不是因为我不小心，是冯宝亮这老小子告诉他的。”
“冯宝亮？”王春生眯了眯眼睛，问道：“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秦主任可不敢说他喝醉了泄密给冯宝亮，于是扯谎说：“他这人表面老实，背后最会玩心眼儿。”
“之前他经常到我们食堂溜达，怕是看到我留出部分物资的事儿了。”
“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又是厂里的老人，第一代放映员，食堂里的人，也都给他点儿面子。”
“他常来，要是看出什么，再多打听打听，估计也就知道了。”
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冯宝亮爱沾便宜，仗着众人给面子，经常去食堂后厨晃悠，这在厂里大家都知道。
王春生当然也知道。
他皱了皱眉，对冯宝亮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这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对上赵和平是屁用没有，扯后腿倒是非常卖力。
看看现在，赵和平放映上了报纸，倍受乡下那些公社的欢迎，而冯宝亮呢？去放映惹了众怒，被打了一个乌眼青不说，如今更是遭到所有公社嫌弃。
这样一个人，还有必要留着他吗？
“行，我知道了。”
“安排工作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你年前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动食堂的物资了。”
王春生吩咐了一句。
这事儿，他绝对不允许闹大。
车间的事儿，闹大了，可以舍弃一个车间副主任高成山。
但如果食堂出事儿了，食堂主任可不会单独承担下来，大概率会把他也拉下水。
到时候，于副厂长为了撇清关系，也会选择牺牲他。
所以，食堂绝对不能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