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吕元礼见祁翀脸色不好,试探地叫了两声。
“哦,这两日宫里还有别的事吗?”祁翀努力压住怒火,回了回神儿问道。
“薛都知被陛下罚了三十鞭子。”
“怎么回事?”祁翀皱了皱眉。
吕元礼将查到痘毒来源一事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祁翀越听脸色越难看。
承平帝已经知道了幕后真凶是皇后却选择了将此事揭过,甚至不惜让薛尚背这个黑锅,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在此节骨眼上,久未纳妃的承平帝突然又封了个贵仪,这又是什么目的?
送走了吕元礼,祁翀在屋里踱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见一见白郾。
“广略,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你听了别激动啊!”祁翀为难地舔了舔嘴唇,几番犹豫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元瑶昨晚被陛下宠幸了,陛下已下诏封她为贵仪。”
白郾张大了嘴巴望着祁翀,似乎在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眼神飘忽不定。
半晌之后,他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如此也好,省得我惦记了!”
“广略,这件事......”祁翀没想到白郾似乎轻易接受了此事,反而更加不安。
“殿下不必担心奴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无论如何,她跟着陛下做个有名有份的娘娘,总好过跟着奴婢这个阉人吧?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如果......没有,奴婢先告退了。”白郾嘴上说着没事,可语气中却逐渐哽咽。
“对了,有事、有事!陛下已经准咱们办‘太平惠民院’了,还将原来的安南侯府赏了下来作为院址,你这几日便带人过去收拾一下,今后那个地方便归你管理了。”祁翀怕他受打击过大,赶紧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白郾的心情果然因此事变好了一些,脸上甚至隐约浮现了一抹微笑。
白郾离去后,祁翀仍有些担忧地问韩炎:“老韩,小白这是真的接受此事了吗?”
“不接受又能如何?一介阉奴如何与帝王去争?”韩炎说的是白郾,但似乎又不是。
“唉!这事儿闹的!”祁翀别扭地摇了摇头,一眼瞥见了书案上的圣旨,打开看了看,写的是封姜贵仪之父姜领为朝奉郎。朝奉郎是六品文散官,姜领一个药材商人一下子有了六品官衔,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把这个送给戚严吧,让他捎回望州去!”祁翀将圣旨扔给了韩炎,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唉,刚才居然忘了问问吕元礼元瑶现在怎么样了,恐怕未必会因为嫁入天家而开心吧!
午饭过后,祁翀又来到京兆府衙,今日下午还有一项壮观的举动。
府衙门前大街上已经一字排开了几十张条凳,府衙前的空地上更是挤的水泄不通,有的挤不进来甚至爬上了墙头树梢。这其中有各家来接自家公子的家丁,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百姓。
上午衙役们已经敲着锣沿街公告了一番,因此众人皆知,这些纨绔们今日下午要被集体打板子了。
祁翀吩咐衙役不必将人驱赶的很远,只要不妨碍行刑,便可近些来看,尤其是受害者家属,大可让他们凑到眼前仔细看,如此才能解气。
祁翀端坐公案之后,很快所有要行刑的犯人被带到了堂下听候最后的判决。书吏当众宣读了每个人的罪行及判罚,随后众纨绔被带到了大街上一一按到了条凳之上,褫去了衣裤,露出了一排白花花的屁股。
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可趴着的众人谁也顾不上丢不丢人的问题了,因为接下来的疼痛才是更要命的事!
许衍一声令下行刑开始,棍棒上下翻飞,直打的众人惨叫连连,撕心裂肺之声不绝于耳。
皂班班头是个机灵的,打从祁翀一进门就看出来了今日秦王殿下心情不好,早就私下叮嘱了大伙儿,因此大伙儿今日打板子格外卖力,只是可怜了这帮纨绔的屁股,一个个花开的也格外绚烂。
人群中有个老汉专门找到了张绍礼面前,一声声地给负责打他的衙役鼓劲儿,张绍礼的惨嚎声在他听来就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等板子打完了,老汉老泪纵横地望着天上:“儿啊,秦王殿下给你报仇了!你要是在天上看得着,一定要保佑秦王殿下呀!”
这一声引起了共鸣,不少百姓跪在地上开始祈祷上苍保佑秦王殿下。衙役报给了祁翀,祁翀慌忙出去将百姓们一一扶起,又说了些安抚的话,众人这才一一散去。
同一日接到刑部复核公文的显然不止有祁翀,此刻礼部尚书袁继谦的府中同样为此事困扰。
“原以为他娶了我女儿,关键时刻总能帮着说句话吧?结果呢?满朝文武他都结交遍了,可就是我们袁家不被他放在眼里!”袁继谦大发雷霆,所骂之人却不在眼前,眼前只有自家儿子和侄子。
“要不——让我姐回去吧!这老在家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回去跟姐夫赔个礼道个歉,说不定姐夫就肯帮忙了呢!”袁逸皱着脸道。
“对对,二叔,让大妹妹说几句软话,说不定我爹就有救了呢!”袁逢忙附和道。
“说什么软话?道什么歉?我就问问你们,这事儿迎儿她做错了吗?她哪儿错了?七出之条她犯了哪一条?啊?成亲六年,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说出去都丢人!他祁桦凭什么这样侮辱迎儿、这样侮辱我们袁家?!当初他求娶迎儿的时候我就没看上他,他花言巧语说的千好万好,结果呢?他毁了迎儿的一生!还一口一个‘姐夫’的,什么‘姐夫’?我们袁家没有这个女婿!以后不许再叫他‘姐夫’!”袁继谦越说越气,连咳了好几声。
“可是......那我爹怎么办哪?二叔,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流放千里吧?他那么大年纪了,谁敢保路上没个好歹儿啊!”袁逢急得都快哭了。
“早就劝过他,不该拿的黑心钱不能拿,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赖谁?”袁继谦瞅了侄子一眼,眼看侄子这几日为了营救父亲都快愁白了头,也终究有些于心不忍,语气软了下来,“大不了老夫拉下这张老脸去苦苦哀求陛下、哀求杜相总行了吧?”
“咝——”半天没说话的袁逸突然有了个主意,“爹,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兴许可以利用。”
“何事啊?”
“大概四个月前吧,姐夫,哦不,越王曾经让我给他在外面买了一处宅子,小院儿不大,也就能住个五六口人。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路过那里,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该不会是越王在外面还有外室吧?”
“会不会就是大妹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和孩子?”
“不不不,肯定不是,那个女人之前是在乡下的,这个宅子在城里,而且这个孩子有人照顾、伺候,绝对不是同一个。”袁逸摇头道。
“这事儿你为何不早说?”袁继谦怒道。
“我之前也没往这上面想啊!”袁逸委屈道。
“那好,你现在立刻去将那个孩子给我带回来!”
“好嘞,我这就去!”
“二叔,我也去!”袁逢紧跟着袁逸匆匆出门而去。
那处宅子离袁府不算太远,二人带着几个家丁很快便到了,“啪啪啪”一砸门,一个中年汉子出来应门。当初袁逸找好房子以后就是带着他过来认门儿的,因此他认识袁逸。
“这不是袁公子吗?您怎么过来了?”中年汉子见到袁逸似乎有些紧张,探头看了看四下。
“老李,你这院儿里是不是养了个孩子?”袁逸说着便往里闯,“你老实说,那是不是我姐夫的孩子?”
“哎哎,袁公子,您这是要干吗?”那被称作“老李”的汉子急忙拦道。
“给我进去搜!”
“是!”家丁呼啦啦往里进,袁逢和另一名家丁则在一旁拦住了老李。
很快两个妇人和一个襁褓中的孩童便被带到了院中。
“把孩子带走!”
“不行,谁也不能动这个孩子!”其中一名妇人急了,将孩子死死护在怀里。
“还愣着干什么?上手抢啊!”袁逢见家丁不动弹顿时急了,连声催促。
几名家丁立刻上前,仗着人多势众硬是将孩子抢了过来。老李不干了,仗着庄稼人力气大,硬生生撞开了袁逢,又一把将孩子抢了回来。家丁们又回头去抢,如此这般拉扯起来,孩子的哭声惊天动地。
就在此时一群土兵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围在了当中。
原来,昨日祁翀得了项充给的地址,便让元明今日带人在此蹲守,守了大半天也没见要等的人来,却突然发现有一帮人上门抢孩子。
“元巡使,怎么办?咱管是不管?”一名土兵问道。
元明犹豫了一下。管吧,那势必会打草惊蛇,申东观就不会出现了;不管吧,这帮人再闹出人命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要管,因为周围邻居已经有出来看热闹的了,已经闹到了这个程度,申东观肯定不敢出现了。
于是他立即带人冲进了小院,不由分说将所有人带回了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