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祁翀带着韩炎、慕青、方实、元明、小寇子、小金子及二百王府护卫浩浩荡荡从京城南门出城,城外早有一百禁军全副武装等在那里。出乎祁翀意料的是,带队的竟然是严景淮,身后还跟着一众小兄弟和大约二百名护卫。
“卑职左御卫都虞侯严景淮奉圣命率禁军百名随护秦王殿下出行!”严景淮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身后众人也纷纷行礼。
祁翀骑在马上微微抬手道:“名雨兄不必多礼,础雨、叔平、季灵、竹崖、王三郎、韦二郎,都起来吧!”
“础雨”是严景润的字,“叔平”是赵溉的字,“季灵”是赵湘的字,“竹崖”则是种廷襄的字。这几人在定亲之后,家人都为他们举行了冠礼,也都取了字,因此小兄弟之间便以字相称了。至于王锷和韦宙,祁翀跟他们不算很熟,也不知道他们的字是什么,便称呼排行了。
“殿下,舍弟知道卑职要随殿下出行,非要跟着一起去,还有这几位兄弟,都想跟着去凑热闹。卑职想着此行既然是要抓人,人多一些料也无妨,便斗胆答应了他们。擅专之处请殿下恕罪!若殿下觉得他们跟着有所不妥,卑职让他们回去便是了。”严景淮有官职在身,因此在祁翀面前总是谨守上下尊卑,说话客客气气的,不似几位弟弟那般随意。
祁翀虽然喜欢跟赵溉、赵湘、严景润他们打成一片,但这并不意味他不欣赏更为稳重的严景淮,相反,作为居上位者,严景淮这样的下属更让他放心。
望着严景润等人殷切期待的目光,祁翀笑了笑道:“无妨,既然来了,那就一块儿走一趟吧,人多正好路上不寂寞。”
听祁翀不反对,严景润等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大伙儿欢呼了一声集体上马。
秦王府不缺马,因此护卫人人有马,这一都禁军是马军,自然也是骑马的,几位公子哥儿带来的二百护卫也都骑着马,坐在车里的祁翀顿时心理不平衡了,从车里出来换了匹马与小兄弟们并辔而行,五百多人的马队浩浩荡荡往嵩山而来。
年轻人无不以追求速度、刺激为乐,坐骑又都是宝马良驹,初时还能自我约束一二,片刻之后便开始互相追逐争胜,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因此而加快。韩炎策马紧紧追随着祁翀,生怕他出意外,严景淮职责在身也是一时不敢松懈。
嵩山位于京兆府辖下的中垣县,距离京兆府不过三百多里,傍晚时分,队伍已经抵达了嵩山脚下,并在少室山东麓寻了一处宽阔地带安营扎寨。
这些活儿自然不需要祁翀动手,他看着严景淮一丝不苟地指挥着禁军士兵将刀车、拒马围在营地四周,又在营地外面挖壕沟、陷阱,搭了望塔,安排岗哨和斥候,连在哪里挖茅坑都一一安排到位。
祁翀这才知道原来行军打仗处处是学问,就连晚上找个地方睡一觉都有这么多讲究。
韩炎也借点评严景淮的驻军之法的机会教导方实,并延伸扩展到各种情况下的驻军应注意的要点,结结实实地给方实开了一回小灶。祁翀作为“旁听生”,也毫不客气地蹭了回课。
年轻人精力旺盛,即便骑了一天马,赵溉他们还是闲不住,相约去附近山上打猎。
“殿下,我们准备去猎点野味,殿下是否有兴趣同往?”赵溉兴致勃勃来约祁翀。
“好啊,一起去!”祁翀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老韩,带上弓箭,咱们上山!”
等祁翀备好了弓箭,赵家兄弟、严景润、种廷襄、王锷、韦宙也已经整装待发了,韩炎、方实自然也要跟着祁翀,严景淮要留下看守营地,慕青对打猎兴趣不大,元明对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也留下来帮严景淮扎营。
一行人带了数十名护卫猫上了附近的山头。整个嵩山都属于伏牛山系的一部分,而伏牛山系长约八百余里,这附近都是绵延的山脉,只是山头有高有低而已。
此时正是许多动物的繁殖季节,由于朝廷有禁令,严禁在繁殖季节猎捕母兽,因此众人不敢擅杀,必得先确定好了雌雄方好下手。
这些勋贵少年个个都是捕猎的好手,不多时便觅得了野兽的行踪,猎得了一只豺、两只麝鹿、三头野猪、四五只黄狸子、六七只锦鸡。祁翀也射死了一头野猪,颇有成就感。
看着天越来越黑,视线逐渐变差,已经不利于行猎了,算算出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众人便抬着猎物一路说说笑笑赶回营地。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一股属于野兽的特有气息隐约传来,众人骤然警惕,就连被护在最中间的祁翀都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晚风拂过野草,草丛中隐约可见几缕异样的斑纹,众人纷纷搭弓上箭,严景润抢先射出一箭正中那野兽,但没有伤到要害。那野兽负痛哀嚎,咆哮着从草丛中跃出,直奔队伍前头的严景润而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金钱豹。
危急之下,众人手中的羽箭纷纷射出将金钱豹笼罩在一片箭雨中,眼看那只豹子就要中箭,忽然从旁飞过一物,堪堪挡在了羽箭和豹子之间,一面挡住了羽箭的去路,一面逼停了豹子的攻势。等那物落在地上,众人才发现那原来是一段枯死的木桩子。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亮,一个中年和尚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那和尚没有理会祁翀等人,却先走到那豹子身旁,极其温柔地对豹子道:“你受伤了,我给你把箭拔出来再包扎一下吧,要不然伤口不好愈合,你的伤会越来越严重的。”说着便撕下了自己的一块衣角。
那豹子竟似乎听懂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和尚摆弄它受伤的屁股。
祁翀看的有趣,示意众人不要打扰,默默等他包扎完了才对那和尚道:“大和尚是少林的?法号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有礼,贫僧少林释如淳。”那和尚双手合十道。
“你这和尚真是多管闲事,我们打猎打的好好的,你出来阻拦做什么?”严景润抱怨道。他原本还想猎了这只豹子回去跟他哥炫耀炫耀,如今有人阻拦自然不爽。
“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这花豹有孕在身,豹子一胎多半是双生,小施主若是杀了他便是一尸三命,贫僧于心不忍。万物有灵,不可滥杀,万望施主手下留情。”如淳和尚轻言细语劝解道。
“母的?”严景润挠了挠头,见那豹子匍匐在地没有动弹,便举着火把凑近看了看,确实是一头怀了崽子的母豹。他转念一想,若不能杀,猎头活的回去岂不更加威风?便道:“那也怪不了我们,谁让它自己撞上来的?我可以不杀它,但我得把它抓走!”
如淳摇摇头道:“此兽本在山林中自由自在,若施主将它带走,纵然不取它性命,也会将其囚于牢笼之中,此后再无自由,于它而言,与死何异?何况,适才贫僧瞧得真切,它不过是路过此处偶遇诸位施主而已,并非有意为敌,反倒是这位小施主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射,是否有失公道?”
“这......”严景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退这位如淳和尚。
祁翀本来对这只豹子没什么兴趣,也不在乎严景润能不能猎到这只豹子,但对方这和尚的身份却引起了他的兴趣。少林,如字辈,那就应该是如海的师弟,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此时见严景润吃瘪,便冷声道:“础雨,你跟一个和尚废什么话?赶走就是了,他若敢动手,直接拿下便是!”
有了祁翀撑腰,严景润底气顿时足了起来,放下弓箭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都说少林武功独步天下,和尚,刚才那一掷也看得出来你武功不错,小爷今日就来领教领教大和尚的高招!”
“阿弥陀佛!”如淳也看出来了,对面这群少年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站在中间的少年,气度、威严都与众不同,看来今日要救下这只母豹,不动手是不可能了。既如此他倒也不怯于应战,伸手从地上捡起了大约等身长的树枝作为临时兵器。
严景润轻蔑地笑了笑,举刀冲到如淳身前,二人迅速战做一团。
这如淳所用的招式看上去并不花哨,但力道刚猛,严景润初时还能仗着身形灵活应付自如,时间略长之后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在如淳没有伤人之意,因此在占据上风之后并没有进一步下重手。
祁翀看得直摇头,按说严景润的工夫不差,但到底是年轻,临敌经验不足,失之毛躁了。
他转头看了看一旁干着急的种廷襄、王锷等人道:“竹崖,咱们是来抓人的对吧?”
“对呀!”种廷襄不明白祁翀这样问是何意,疑惑地望着祁翀。
“这人叫如淳,应该是如海的同门师兄弟,对吧?”
“对呀!”
“那么在遇上如海之前,咱们拿他练练手也是合理的吧?”
“合理呀!”
“那既然咱们是练习抓人,不是比武较量,那就没必要单打独斗了对吧?”
种廷襄恍然大悟:“兄弟们,一起上!”说完便掇过一条长矛加入战斗,王锷、韦宙也纷纷加入,场上变成了一打四,局面顿时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