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长公主府匆匆告辞出来,祁翀直奔寿王府而来。
“元举,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串门啊?”寿王祁榛热情地问道。
“八叔,我今日还真不是来找你的,我想见见八婶!”
“你找她干吗?”祁榛略愣了一下,随即有所悟,“为了简家的事?”
“嗯,我有些事要请教她。”
祁榛犹豫了一下道:“她一向不愿提及简家之事,所以......”
“我知道,您只需要帮我给她带句话:简泽、韦氏,我都知道了。见不见我,由她决定。”
祁榛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地吁了口气道:“好吧,我去问问她。”
回到后宅,简妃正在逗孩子玩儿。虽说她跟祁榛的亲事原本并不般配,但是她为人低调谦和,贤良淑德,又连着为祁榛诞下了两个儿子,因此婚后倒也算夫妇和睦。
“漪儿,祁翀来了,想跟你谈谈简家的事。”
简妃逗弄孩子的手连停都没停,直接了当道:“简家的事与我何干?”
“他让我带句话给你:简泽、韦氏,我都知道了。”
拨浪鼓的声音戛然而止,举着拨浪鼓的手颓然落了下来,笑容也在脸上凝固。
祁榛忙道:“见不见的由你决定,你若不想见,我回了他便是。”
半晌后简妃轻轻叹了口气道:“要不怎么说纸包不住火呢?该来的总会来。也罢,既如此,我便见见他吧!”
在祁榛的陪伴下,简妃款步来到前厅,祁翀忙起身行礼。
“八婶安!”
“殿下是为了简家之事来的?既已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呢?”
“不瞒八婶,小侄是猜的,但八婶既然肯出来见我,那就说明我猜对了!”祁翀狡黠地一笑。
简妃也笑了,笑容中却充满了苦涩:“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可简家如今连大逆不道之事都做了,还怕什么家丑外扬呢?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告诉你便是了。”
简妃略一停顿又继续道:“你的确猜对了,我大哥和我二嫂——乱伦!简岚和简岌其实都是韦氏生的。”
此言一出,祁翀早有心理准备是以不动声色,祁榛却惊得“啊”了一声。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祁翀问道。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反正打我记事起他俩就不正常,估计得有二十年了吧?”
祁翀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简崮的年龄,也是微微有些吃惊,简崮也就二十一二岁,那岂不是说韦氏几乎是打一过门就跟大伯子勾搭上了?
“颍川长公主和您二哥知道此事吗?”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大嫂和二哥去的都早,我是遗腹女,比简嵩还小一岁,他们死的时候我俩都还年幼,简嵩或许还记得一点,我是不记事的。”
“那这么多年了,府里就没有闲话传出来吗?”
“这你就得佩服我大哥的手段了!他治家很有一套,连不服管教的儿子都治的服服帖帖,何况是其他人?”简妃嘴上说着“佩服”,语气中却满是讽刺。
“不服管教的儿子?您是指简嵩?他们父子不和吗?”
“简嵩打小就恨他爹,时不时就要恶心他爹一下,他人小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也就是往他爹的酒坛子里撒泡尿、在他爹的被窝里藏条蛇什么的,每次这样做以后都难免招致一顿毒打。我大哥打简嵩的时候是真的下死手的,好几次要不是我死命拦着,简嵩就被他爹打死了!后来长大一些他便老实了,至少明面上听话了许多,但实际上他的恨意从未减少,而我大哥对于这个儿子的厌恶和戒备也同样与日俱增。他们父子都挺会装的,在外面装的父慈子孝的,可回到家里一个个都恨不得弄死对方!”说起简家的事情,简妃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说的不是自家事情一般,可见她对于娘家也的确没什么感情。
“简泽和韦氏的事情,简嵩知道吗?包括简岚和简岌的身世?”
“他当然知道,连我都知道,他又怎会不知道?简嵩在府里很孤单!”说到这一句时,简妃的语气中难得的透出了一丝怜悯,“简家四个孩子除了他都是韦氏所出,有时候感觉我大哥、韦氏和那三个孩子才是一家人,简嵩就是个外人!别说是韦氏了,就是那几个小的也都以欺负简嵩为乐,尤其是简崮,无事生非、羞辱简嵩那几乎是他每日必做之事!从前我在家的时候,虽然也没什么地位,但好歹是简崮、简岚的长辈,有时候见简嵩被欺负的狠了,还能出面帮帮他,后来出嫁以后,想必他就更孤单、更可怜了吧!”
“简嵩就任由弟妹们欺负他吗?他不是会武功吗?不反抗?”
“简嵩会武功?”简妃愕然道,“你弄错了吧?我从未见他习武呀?”
“哦,那或许是我弄错了。”祁翀有些惊讶,没想到简嵩会武功一事竟然连简妃都不知道,“那简嵩会听从简泽的吩咐做大逆不道之事吗?”
“开什么玩笑?”简妃冷笑道,“简嵩要是知道他爹要做大逆不道之事,怕不是第一个要去官府告发他!”
“那如果简嵩要做这样的事,也一定会瞒着他爹对吗?”
“我大哥要是知道简嵩做那样的事,都不必送交官府,直接名正言顺将他打死了!”
祁翀沉默了,按简妃所说,这爷儿俩彼此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如此说来,简嵩所做之事,简泽可能真的不知情。
“八婶,我还是不明白,简嵩为何如此恨简泽?仅仅是因为乱伦?那也不至于恨成这样吧?”
“这......”简妃一改之前事不关己的态度,眼神开始犹疑起来。
“莫非还有什么比乱伦更难说出口的?八婶,您既然都开了这个头,何不一次说个清楚呢?否则小侄恐怕以后还得再来打扰八婶。”
简妃不满地瞪了一眼祁翀道:“我虽然不喜欢我大哥,但这并不等于愿意亲手置他于死地!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做事的目的也不单纯,但有一点,他确实为我谋得了一门好亲事,就是冲着这一点,有些事也不好从我的口中说出。更何况,此事我也没有亲见、亲闻,如何能轻易出口?”
简妃这话等于承认简泽有大问题,却又拒绝直言相告,祁翀一时也犯了难,祁榛则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思忖片刻后,祁翀突然问出一句:“颍川长公主是怎么死的?”
简妃闻言脸色顿时大变,盯着祁翀看了半日,口唇哆嗦,连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看她这反应,祁翀心里便有了计较,看来又被他蒙对了!
“简嵩怀疑他母亲的死有问题,对吗?所以他才这么恨他的父亲!”
“啊!”祁榛此时也明白了祁翀的意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小,大嫂和二哥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好了,我乏了,先进去了,殿下慢走不送!”简妃不顾礼节直接下了逐客令,然后便起身回了内宅。
祁翀、祁榛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祁榛惊讶地是一向知书达理的妻子突然发了脾气,祁翀惊讶地却是简妃下意识说漏了嘴的一件事——他问的是颍川长公主之死,简妃回答的却是自己对“大嫂和二哥”之死不知情,也就是说简洋之死也有问题!
辞别了寿王夫妇,祁翀急不可耐直接来到大理寺狱,简泽等人都被关押在此。
远远地就听见大牢里传来了阵阵惨叫声,柳敬诚和陈怀礼在院子里踱步。
“伯父、陈尚书!”
“殿下,您怎么来了?”
“有件事想来找个人问问。二位怎么在院子里?楚王呢?”
陈怀礼叹了口气道:“唉!这不是陛下令我二人辅助楚王殿下审理简泽之案吗?这简嵩倒是一问便招,可每件事后面都要坠上个‘奉父命所为’,简泽对此死活不承认。楚王今日便向陛下请旨,请求用刑,陛下准了,这不,里头正打着呢!好歹同僚一场,我二人实在不忍心目睹,便出来透口气。”
“那孤先进去看看。”
“殿下请自便!”
大牢里,楚王祁樟冷冷地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亲姐夫,喝令狱卒用浸泡过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招呼着。
自从简嵩招供受父亲指使谋害秦王和大长公主以后,祁樟对这位姐夫便再没有了任何亲情。壮武军屡次牵涉刺杀皇亲之事、自己也曾被壮武军袭击、简泽担任壮武军观察使、壮武军听命于刘琰、简家又救了刘琰唯一的孙子,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以后,祁樟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当初遇袭也是简泽指使的,这使得他对简泽用刑时毫无歉意。
至于那两个怂包文官,呵呵,祁樟鄙夷地看了眼院子的方向:连点血都见不得,真是无用至极!
皮鞭甩在简泽保养的颇为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彻骨之痛使得肌肉阵阵抽搐,简泽强咬牙关,让自己不至于叫的太大声,毕竟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