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看见了,不动声色地推着手推车往前走。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嘉嘉一直在观察,她发现并不是一家两家吃的清汤寡水,她见到的人家全都这样。
一开始,她还认为单就是小孩子吃的差,因为小孩子不干活,不消耗体力啊,大人肯定就不一样了,所以她就厚着脸皮往大家碗里也瞟了几眼,这才发现大人碗里的更简单,连稀粥都没有,只是一碗清的跟白开水一样的粥汤,外加一个窝窝头。
她心里顿时就跟被堵着了一样,想到了孙奶奶说的,乡下的生活并不是表哥家里这样的,她原本以为,顶多就稍微差一些,跟她之前打听到的也一样,吃着稀粥就酱菜,虽然听起来也惨,但是最起码能吃饱啊!
却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她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跟着江晚往前走,不知不觉地就停在了一间破败的茅屋面前。
江晚停下,没有当即就进去。
沈嘉嘉疑惑地看着这处明显破败的房子,问:“嫂嫂,这是哪里?”
江晚:“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嘉嘉点头,于是江晚就推着双胞胎们走进了破败的院子。
双胞胎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的时候,屋里的两个人也吓了一跳。
钱小文走出来,看见是江晚她们,很诧异:“江知青怎么来了?”
江晚笑了笑:“我没什么事,趁着这会儿有空,带我这妹妹四处逛逛。”
说完又问,“童老先生在吃饭?”
钱小文:“嗯,在吃饭,我这就要走了,你们……”
江晚:“我这边转转,也马上就走。”
然后递给沈嘉嘉一包东西,道:“你替我送进去给童老先生。”
她给的是一包红糖,现在天冷了,他住的这个茅草屋潮湿又阴冷,煮些红糖姜水喝能驱寒。
钱小文只当没看见,等着和江晚她们一起离开。
一路回家,沈嘉嘉都垂着头,脸上自到乡下以后就所剩无几的轻松自在就彻底消失了,眉宇间轻轻蹙着,眼神落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钱小文分开后,江晚站住了脚,轻声道:“嘉嘉,其实你哥哥很担心你,但他就是个粗人,说不来软和话,也不会哄小姑娘。”
沈嘉嘉闷闷点头:“嗯,我懂,嫂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特意带我出来看见大家的真实生活的对吧?”
江晚并不否认:“听说你最开始要去的是云南,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那边比这里其实环境还要差一点,我听孙奶奶说,那边都是红泥土,蚊虫蚂蚁有手指那么长,还有旱蚂蟥会吸血……”
沈嘉嘉眼里的震惊毫不掩饰:“嫂嫂,孙奶奶也去过吗?”
她从小就知道舅舅家里有个孙奶奶,也知道前两年的时候,舅舅家里出了个点事情,孙奶奶被送走了,但她没想到,孙奶奶去的就是云南。
江晚:“是啊,你表哥说,孙奶奶以前身体很好的,但现在她一到阴雨天就会不舒服,那是因为她在云南的时候身体亏到了。
你表哥的人找到云南的时候,孙奶奶住的是牛棚,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完全和现在不一样的。”
沈嘉嘉震惊于孙奶奶居然住的是牛棚,半晌回不了神。
江晚也不急,就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快走到小楼面前的时候,沈嘉嘉忽然问:“可是,刚刚这位老先生住的起码是茅草屋,你们还给他送吃的。”
江晚点头:“没错,那是因为这个大队的人都很好,而且童老先生原本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老中医,他师傅是从前皇宫里的太医,所以可以时不时地帮队里的人看看小毛病。
所以大家顶着风险和压力帮助他,也算是一种互相帮助,互取所需。”
但是换个地方,换个人,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嘉嘉听得懂,她只是19年都在温室里长大,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受到的冲击很大。
江晚:“你表哥说,如果当时陆铭的人再晚去几天,孙奶奶可能真的就熬不住,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沈嘉嘉心里闷闷地,跟着江晚往家里走,再没有说一个字。
晚上程尧回来,夫妻俩一起把双胞胎弄睡着以后,自然要问起沈嘉嘉的情况。
江晚就把傍晚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道:“你妹妹是个聪明的,她自己会想明白的,你也别着急,给她一些时间。”
程尧:“那你也没问问,她怎么就脑子一秀逗就非要下乡了?”
江晚笑着捏了他一记:
“你也知道她是冲动了,她现在指不定多后悔多伤心呢,也许正躲在被子里哭呢,你还非要这个时候往她伤口上撒盐啊?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没眼力劲儿呢!”
程尧抓住她的手,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住了,道:“我在你这里有眼力劲儿就够了!”
说罢,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吻住,手上更是急吼吼地就掀她衣服……
之前几个晚上忍着没动她,到今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半夜,江晚被累的成了条咸鱼,瘫在那里不想动。
实在是程尧体力太好,还老爱折腾新花样,他其实是个出力气的,可看着好像她才是那个吭哧吭哧埋头耕耘的。
程尧把床铺上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夫妻俩一道入睡。
第二天一早,小陈和韩高来她这边支了钱,说是要去市里买粮,程尧和罗学成商量了一下,送锦旗之类的太虚,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肚子,要什么锦旗,那一丢丢的布,去做衣服都不够!
之前也想过去养殖场买头猪送给他们,后来想想,人家山上那么多野猪都出栏了等着宰呢,真不缺猪肉啊!
于是决定去买些粮食送给平庄大队,但是今年四盘公社的春收和秋收都不好,所以公社供销社的粮食都是限购的,在四盘买不到粮食,他们决定去市里碰碰运气。
江晚给他们支了钱,才送走了俩人,沈嘉嘉就垂着脑袋,灰嗒嗒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