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音几人用阎王嫁衣将两个孩子从头包到脚。她有经验,上次躲在箱子里二十多天,脚露在外面险些被冻掉了。
这次是孩子,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然后拿来两张狗皮,将孩子缝在了狗皮的肚子里。
做完这一切,天快亮了,云天音匆匆几把,将小豆化成一个中年女仆的形象。
又示意君莫离和秦勤二人过来,他二人没在人前露过面,但是南朝人的五官还是有区别的,说话的声音更是张嘴就暴露。给他二人也做了伪装。
知道这一行人中,云啸是重中之重,他腿脚不好,不易伪装,他的腿也走不了太远。
何况他若走了,留给云天音的注定是一场灾难。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一点谁都懂,所以出宫时也只说让他与孩子见一面,并未告知他一定要一起走。
云啸看着孩子爱人都离开了各方势力的监视,无比满足,他这个小妹,人小却很智慧,手下也是能人辈出。
他三十年不曾走出的皇宫,君莫离秦勤二人如逛自家后花园。
他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一次次逃跑失败,结果一个苏小佩商路外加一个毒医圣手亲传弟子的名额。就有人甘愿帮忙。
这小妹的能力实在不可小觑,但他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去,不能将小妹置于险境。
正在思索间,秦勤向他道:“大哥,进来看看。”
只一个照面,他头脑一晕,知道中招儿了。刚说了句“不可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倒去,落在了君莫离怀中。
这个男人如云天音一样,瘦的形销骨立,身体轻的纸片一般,能看的也就剩下一张脸了。
君莫离将云啸抱进屋里,几个人七手八脚一通忙活,将他整个人包在了阎王嫁衣中。
而为了以后出行方便,云天音又给他换了一张面目粗黄,脸颊带痣,痣上长毛的脸。
这张脸并不太丑,但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狡诈相,会让人看了不愿瞧第二眼。
装扮完,通知家主打开棺材下面的暗格,将云啸抱了进去。
豆龙当了多年皇家侍卫,虽没什么建树,世面也见了不少,此时扮成中年男子打扮,是老爷的义子身份。
老人一生行善,收过很多孤儿做义子,这一点没有人会清楚内幕。
小豆就扮成了中年男子的仆人,唯唯诺诺跟在后面。
老人酷爱养狗,棺椁后面跟着的车驾中有四个笼子,分别拴着四条老人生前的爱犬。
据说是随着家丁去为老人守墓的,狗眼通阴阳,所以临行前给狗狗喂了些迷药。怕它们在路上无端犬吠,惊得老人魂魄。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起灵上路。
云天音临行前告知已是家仆打扮的君莫离秦勤二人,以后红胡这边不用来了,小郡主她会派人平安送入那塔。
云天音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一直跟到城门口,看着身穿孝服的送葬队伍远去。
队伍一片白茫茫,天上飘飞的纸钱,地上洒落的纸钱,孝子贤孙的哭嚎声。
这场面,云天音送走了兄长一家本该是高兴的,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看着城门外的远山,虽然渺小的如同无物,但以她的目力,仍然可见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要有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才停下脚步,才没有同兄长家人一同离去。
这是她在这世上见到第二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可喜的是,还带着两个侄子侄女。
送葬的队伍,带给兄长一家死里逃生,不再受漠北的风雪磋磨。
云天音泪湿了眼眶,低喃道:“兄长,嫂嫂,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跨过鲁乌山,平安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土地。”
傍晚时分,天起了风,也下起了雪。
云天音回到了冷宫,室内冷寂孤清,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划过脸颊,藏入发间。
她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思绪翻滚间,父亲的脸,大夫人的脸,玲珑夫人的脸,娘亲的脸渐渐清晰了起来,耳边也传来了欢声笑语,众人喊着她的名字,二哥,三哥,四哥,跨越了几十年的时空,终于相聚在了一起。
在那个山花如海的世界,在那个落英缤纷的季节。
父亲酷爱下棋,但他戎马一生,棋盘上杀伐之气浓重,二哥三哥几人都被败下阵来。最后众人怂恿云天音上场。
她是云家的小公主,即使是父亲那个一生倔强的倔老头儿,也再无顾及,毫无底线地纵着她,宠着她,什么观棋不语,什么落子无悔,在她这里通通作废。
甚至在紧要关头,父亲还要教她几招。
梦里没有黑暗,没有痛苦。阖家团聚,其乐融融。
云天音终于找到了四年前的执着,再也不肯离去。
梦外一室黑暗,一室冷清,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寒冷的北风像狮子一样狂吼。
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了,天神似乎要释放他最后的怒,将他盛满怒气的酒樽全部倾覆在了人间,化作茫茫的雪。化作刺骨的寒。
大雪压塌了树木,压塌了房屋,无数牛羊、马匹被马棚砸死、砸伤,甚至被半人身的雪埋住了腿脚,没过了肚皮,压垮了脊梁,冻死在了这个寒冷的雪夜里。
冷宫里的女孩,唇角流着血,散出满室幽香,屋顶的雪将房梁压的咔咔作响,她全然不知,依旧睡的安静,睡的祥和,没有人知道她在梦里谱写出怎样的故事,过上了怎样的生活。
她今天动用了无影蚕丝,内力消耗过重,受了内伤,一病不起。
黑狼领主来了,前日忘川妃侍寝之事传的人尽皆知。他怒了,早已忘记了那是哥哥的宠妃,也是侄子等了几十年的恋人。
只知道那是他的宠物,怎可被他人觊觎,他要在冷宫将他狠狠摧折。让他只属于自己,不再水性杨花。
漫天落雪中,房子摇摇欲坠。他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向床榻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