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的蜡烛燃尽了,大堂里一片漆黑,小二也在偏房的长椅上鼾声如雷。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屋里也有了朦胧的光线。
梅笑楼宿醉半宿,甩甩有些发胀的头,睁开迷蒙的双眼,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看看大堂里渐渐清晰的轮廓,桌椅整齐,记忆开始复苏。
对,昨晚小楼与他绝交后,自己先回来了。
还扬言以后不再相见,不知是说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不过小楼已经猜出他欲将人拐回家中的想法,应该是真的绝交了。
先去楼上看看,小蚂蚁还想撼动大树,就是欠教训,等把人带回家去,任他捏扁搓圆,看那人还如何刚硬。
梅笑楼也就是知道小楼最近救人,武功尽失才敢有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若平时亦步亦趋地追在人家后面,哪敢说半个不字。
他恨恨地这样想着,未料到半年以后,今日所想全部成真,雁归楼被他带回去后。当真是捏扁搓圆,几经生死。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
今日不知明日事,可今日注定要知今日事。
梅笑楼脚步虚浮,走上楼去,打开房门,房间里没有人,难道小楼还未起床?真是个大爷。
打开里间的门,一股冷气袭来,窗户没有关,床上也没有人,被子依旧如昨日被人撩起的模样。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唯有桌角上的那只洞熊依旧狂躁不安的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原来小楼昨晚竟然没有回来,但是他是先走的,难道他就这样走了?
不可能,就算走时不带上自己,也要带上那只洞熊的,也许出事了。
萧大说过他是寒冰掌要找的人,就连萧大也不敢擅动。那昨晚萧府的事,寒冰掌不应该毫无所觉。
出了事,怪自己只想隐瞒前朝宝藏的事,却忘了从进入萧家为那孩子疗伤,小楼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小楼果真比他这猪头猪脑睿智多了,尽管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猜出了结果。
枉费自己跟了他半年,这料事如神的本事竟是一点也没学到。
也怪他平日里太在乎小楼的安危,见他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以死相逼,就放弃了追随。
可是现在人丢了,要去哪里寻?
寒冰掌身为江湖人,不可能久留这小县城。
小楼没有武功,不可能打的过他,多数是被擒了。
带着洞熊,急急下楼去。
三四天过去,天地间的皑皑白雪遮蔽了地上的一切。
道路,枯草,山川河流,入眼皆是一片白。
虽然已是正月,寒风裹挟着落雪,打在脸上依旧是疼。
三四天的行程,梅笑楼走了很远的路,寻人的线索半点儿没找到。
他已经联系了肖风、肖遥、侗林将沿途所经过的岔路口都做了部署。
那个人只比他早离开半宿时间,没理由,追了这么久还追不上,难道他们当时没有出城?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萧府出了命案后,衙门的告示贴的满城风雨,作为一个外乡人,很难在这里逗留不被发现。
难道他们又回了萧家?也不尽然,萧家遭过此难,当家人只剩下老实怕事的萧三爷。
量他也不敢再与寒冰掌同流合污,何况这样的萧家寒冰掌也不见得能看上。
翻过几座山岭,远远看见山谷中有一辆马车停在官道上,待走到近前,见车边有打斗过的痕迹。
梅笑楼上前用剑柄挑开车帘,顿觉欣喜若狂。
老天果然厚待他,车上竟是已经昏迷的雁归楼。
他依旧穿着袄裙,发髻高挽,双手双脚皆被牛筋绳捆绑着,眼睛蒙了一条黑带,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人,将人留在了这里。
梅笑楼赶紧上车探查,雁归楼全身高热,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温度,他忙将自己衣服脱下,披在小楼身上。
这时,远处传来了狼吼声,驾车的马也开始慌乱,四蹄踢踏,想要挣开缰绳逃走。
梅笑楼不会驾马车,只得将人抱出来,跃上自己的马背,迅速离去。
逃开几百米,渐渐拉开距离。见那拉车的马已经被无数野狼包围,而狼群外围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齐齐向马车奔去。
梅笑楼不再停留,翻山越岭继续向前逃去。
身后那二人似乎是已经知道雁归楼被人带走了,本来敌对的两个人边打边纷纷向他追来。
那两人速度极快,梅笑楼马市上随便选来的马在他们面前毫不占优势。
眼见来人追的越来越近,他翻过一座山岭时,裹紧雁归楼,与他一同向山侧面的陡坡跑去,而那马匹则带着身后二人逃向远方。
跑着跑着,脚下一轻,竟是跌进了猎户设的陷阱里。
冻裂的浮土和着落雪,落了两人满身满脸。
雁归楼嘴唇惨白干裂,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梅笑楼赶紧抓起身旁落雪为他抿了抿,超高的温度马上让雪化进嘴里。雁归楼却并不吞咽。
梅笑楼知道那马拖延不了多长时间,赶紧抱起雁归楼跳出陷阱,含了几口雪,融化后,捏开雁归楼的香唇,强行将雪水给她渡进胃里,而后匆忙向山下走去。
那个黑衣黑面人定是寒冰掌无疑。可那红衣人又是谁,是个僧人,有了嵩山寺武僧的迫害,梅笑楼对僧人没什么好感,反正逃就对了。
小楼的血,小楼的武功,已经在江湖上炙手可热,若再加上前朝宝藏,怀里的人非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不可。
唇上得了一丝清凉,雁归楼有了生机,开始断断续续的梦呓。
“想知道我师父是谁,做梦,你个藏头露尾的杂碎。”
片刻后又开始道:“滚开,离我远点。”
“哈哈哈!你中了我的催命毒药,以后再也无法使出寒冰掌了。”
“识相的放我走”
“三天”
“一样沦为废人,”
“哈哈哈,说你说谁?老光棍,认输”
“父亲,孩儿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雁归楼思绪混乱,语不成句,还时不时双脚踢蹬,不知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梦境,梦里依旧不得安宁。
可那句父亲却扎进了梅笑楼的心。
小楼不是孤儿吗?他在叫谁父亲,还要认错。
雁归楼,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