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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且隋 > 第250章 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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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灿,位高权重。

平时看着,他也算是一个办事老成持重、为人达练通透之人。

但是,不要忘了这家伙还很年轻,且因为是武将出身故其杀伐气最重,骨性里就是属恶狗的!

就现在,这家伙一副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放手、严防死守、随时准备咬人的无赖贪婪模样,既让人好笑,又让人担心。

国之四维,礼义廉耻。

如果这小子真计较个人名望,又以国之大义拒绝,这事情还真没法办。

“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

不管是王妃位置转移,还是仓促推出的兼祧,都肯定关乎个人和家国的思维之观。

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名人大国,还是很好虚名声望的。

违背四维,毁人倾国!

果然,这家伙现在是满脸的抗拒、官司和警惕。

炸毛的刺猬!

因为对于皇家赐婚的方案,当事人杨子灿一无所知,来护儿也被蒙在鼓中。

“哈哈哈……”

看着阿布的样子,裴矩突然间放声大笑。

这转换?有点惊悚啊!

然后,只见他慢吞吞地在阿布和来护儿的深情注目之下,从袖子中掏出一道卷轴和一份书信。

“什么?皇帝的旨意?”

阿布一看,双目微微一紧,心中大惊。

“这是要来强的了?”

“皇帝难道以为,光是下一道圣旨,就能让自己乖乖的休妻尚公主?”

“就这,能让我放弃妻儿?”

“呵呵,这么自信……?”

“要瞧我的好看么?”

“可惜,我都要!”

“那就……”

……

阿布面上的细微变化,自然被老奸巨猾、阅人无数的裴矩收入眼底。

惊诧,迟疑,恼怒,决绝……

“呵呵,莫急,莫急!”

“该说的咱们都说过了,只要你真心实意愿意迎娶正阳公主,这事儿就成了!”

说着,裴矩不管阿布如何,就将那卷轴和书信递了过来。

阿布看着手中的东西,开还是不开?

“呵呵,怕我不同意娶吉儿?这怎么可能呢!”

“不说自己和吉儿早就……光是想着吉儿嫁给别人这事,自己就受不了!”

“我的,当然是我的,别人的,还是我的!”

阿布心里,淡淡的想起那个叫李二的人,以及原有历史中那个悲惨生活的没有名字只叫杨妃的可怜公主……

现在,放眼天下,阿布自信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势力,能够生生拆散自己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除非,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挂掉,就像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时代。

挂掉?

哼哼,那怎么可能?!

作者君,也不会同意。

不死,就是阿布身上最大的bUG!

心里这么想着,阿布最后一咬牙,开始打开卷轴和书信来看。

“卫王殿下,还需多多担待,多要替陛下和江山社稷着想,一时的委屈,也是为了永久的……”

裴矩看着正在忙乎的杨子灿,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劝解的话。

而一旁的来护儿,笨嘴拙舌的,只会嗯啊支应,多用茶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阿布看着这一大封来自爹娘和众位妻妾的来信,表情精彩。

“还能这样?……”

“这……哎呀,我……”

而最后打开的卷轴其里面的内容,差点让阿布拍案而起。

他流着眼泪,几乎笑出了猪叫之声。

……

满纸正义荒唐言,一把私心辛酸泪。

都云天下父母痴,谁解人间其中味?

夜风凌冽,松油火把哔哔啵啵的发着脆响。

河水,有节奏地拍打着河堤麻石。

随着火头晃动的码头暗影,变得有些恍惚、神秘、肃杀。

黑色的盔甲,挺立的将士,冷酷。

灯火通明的巨大楼船上,一只只巨大的带孔黑箱,顺着艞板(跳板)被小心地抬了下来。

然后,它们被搬上灯火通明的码头货棚之内,开始一一开箱,让有司仔细验明正身……

码头后面宽大的通城石板路旁,是一溜黑漆漆的屁股宽大、结实高大、三面装甲的正厢车,等那些黑箱验过之后贴好封条便被搬上去,立马启程……

负责掌管这些战车的,全是清一色骁果女卫!

而沿途保护车队安全的,便是来整的骁果左卫黑骑军。

程知节的人,只要办好交接就算交差!

负责点验、监督的,则有刑部、白鹭寺、大理寺、司吏台、御史台、谒者台的精干部员。

这帮人带头的,有两位。

大理寺卿郑善果,以及白鹭寺久未露面神秘人物无面。

无面,整个人被紧紧地裹在戴蒙面头套的黑色头蓬之中,蒙面之上只有两只洞,露着寒光。

“江自京坎贰重甲拾玖监叁佰壹号犯,随箱符牌、传信、指纹、貌合及其他公私物,无误!”

无面冰冷的声音,毫无任何生气。

火光照射之下,被喂了麻沸散的宇文智及,面目憔悴,睡如老狗,正不知天下几何!

无面亲自动手,仔细甄验了宇文智及,并翻检了箱子里那些随附的物件和文书。

然后,他朝一旁神情肃穆的郑善果点头。

属官签押用印,小校贴条封箱。

“带走!”

郑善果一挥手。

立马,有几个彪悍的骁果,将其抬上战车放好。

“踏踏踏踏……”

马车,沿着一路火把的金水街,驶向了紫薇城西隔城里的女卫营。

那里,原来射棚所在之地,便是现在皇帝指定特设的宇文一党谋逆大牢——天字一号水牢。

一辆,两辆,……无数辆。

战厢车,别无二致,接踵而去!

护卫队,明火执仗,戒备森严!

宇文谋逆一案,党羽众多,牵涉过广,其伏法势必会引起朝野剧烈震动。

加上周围叛乱仍然持续横行,所以朝廷上下无不对之严阵对待……

紫薇城皇宫深处的东北角,是上清观。

在夜色中,这组道教风格的建筑群,更显得高大雄伟,古朴清幽。

不过那些观外密布的金甲翊卫,让这份古朴和清幽,失色了不少!

宝靖堂内的龙榻上,那位骨瘦如柴、昏昏沉沉的大人物,正是大名鼎鼎的广皇帝。

这里,温暖如春,寝殿里还弥漫着西域来的迷迭香味道。

外面有些动静,广皇帝便一下子变得清醒。

他微微扭过头,将目光看向帷幕后面的屏风口。

候在榻上的萧皇后,以及一左一右坐在榻下软几上南阳公主、正阳公主姐妹二人,连忙上前。

她们小心地服侍皇帝,并将他缓缓扶起后用锦棉被四周围好。

地上,本来也坐着的皇太孙杨侑、陈贵妃、崔淑妃、萧顺仪等人,他们也连忙站起,满脸忧虑。

“何事可奏?”

屏风口的一个女官,在萧皇后的示意下,低声喝问。

“启禀陛下,卫王前来复旨。一干逆犯,已悉数解入西隔城。”

外边,传来新任直阁将军王辩的声音。

闻此,广皇帝点点头。

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涌上一抹满意的红晕,然后抬起枯瘦的手指头,点点外边。

显然,对这个人和这个消息,他已经等了许久了,甚至有点等不及了。

“咳咳咳……”

一阵毫无后劲的咳嗽声,遽然响起,寝室里又是一阵忙乱。

阿布和孙思邈进入内室,想要行礼,却被皇后示意止住。

孙思邈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查看。

些许光景,他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只锦盒,从中倒出数粒微黄的药丸,让两位公主扶着皇帝用温水服下。

只是,皇帝的这次咳嗽显然来得有些凶猛。

咳咳停停,一时半会儿总还停不下来,浪费了不少药丸和水。

这情况,看得阿布暗暗心惊。

而前面忙碌的孙思邈,也一脸凝重!

好容易缓过来,广皇帝风箱一样的胸腔也终于安静下来。

他本来苍白的脸上,此时却浮现着一种骇人的粉红之色。

目光,看向床前不远处的阿布。

“皇上……躺下歇息……一会吧!”

萧皇后含着泪水,哽咽着求道。

“父皇……”

“父皇……”

南阳公主和正阳公主,早已经泣不成声。

地下的众人,也是面色惶恐,乱作一团,

广皇帝摇摇头,目露坚毅之色,不顾众人苦苦劝阻,示意满面忧容的阿布靠近身左耳旁细说。

说啥?

阿布所掌握的宇文一党逆贼的擒拿和押解整个过程。

阿布没法,就在准丈母娘复杂的目光中,在心上人吉儿痛切而关心的目光中,在万念俱灰心如止水的南阳公主的目光中……慢慢述说。

遇到关节紧要之处,广皇帝又低声反复询问,特别是几个儿孙叔侄遭难之前前后后。

作为这个计划执行的最高军事统帅,再加上他白鹭寺内候监正身份,阿布掌握的情况要远比其他人更为准确、详细和可信。

阿布的语言,虽然并无修饰,但也揭示了整个事件的波诡云谲、跌宕起伏的事实。

人性之丑恶、江湖之复杂、人生之奇幻、生命之短暂、际遇之偶然……

众人唏嘘悲痛,咬牙切齿,也叹为观止。

末了,萧皇后擦掉泪水,看了一眼眼神恍惚的大女儿南阳公主。

然后,她又面向神情委顿、面沉如水的广皇帝。

“……士及……和禅师……”

“哼,乱臣……贼子,罪……无可恕!”

广皇帝挤出几个字。

话语里,充满厌弃和决绝。

“母后不必顾忌孩儿之意……他……贼人不顾父皇知遇之恩,反而干下谋逆犯上、弑君祸国的大罪,且又已传书休了孩儿……”

“此,儿臣便与宇文家永为生死仇寇、再无一丝瓜葛!”

“禅师……毕竟是他也是宇文家的……”

南阳公主攥紧双手,决然凄然。

说完这些话,似乎也耗尽了这位大隋长公主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在妹妹杨吉儿的怀中。

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插入纤细的手掌之中,竟然顺着指缝流出一串血珠。

恨,还是痛,或者是失望和破碎之后的无尽绝望?

“如果没有宇文士及的那张发散江湖的追补休书,南阳公主恐怕也是下场凄惨……”

“唉,生为天家贵女,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阿布心中默默叹息。

他突然想起那样一个人,那个一直坚守在潼关之上的三十九岁好大哥贺娄皎。

当初,就是这位帅哥,和南阳公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唉,造化弄人!

如果不是他老爹贺娄子干死的早,哪有他宇文述和宇文士及的事情?!

谁能想到,恰恰是这场充满投机的政治婚姻,竟然还差点葬送了大隋的最后一口元气(前世就是如此)!

可怜好大哥贺娄皎,誓不再娶,接过他老爹的棒继续久守潼关天险,担当大隋铁门栓。

“看来,抽空得再策划策划了!”

“可再别让贺娄大哥错过了这弥补遗憾的天赐良机!”

“同时,作为好妹夫,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妻姐姐凄凄惨惨、遁入空门。”

“青灯古佛的,很不美!”

“再说了,以后如果真那样,吉儿妹妹也会时时伤心,嗯,舍不得啊!”

……

看着正抱着她姐姐南阳公主默默流泪的吉儿,阿布心里一痛,暗中下了决心。

……

广皇帝喝了些药汤,便示意将苏威、裴矩、来护儿、萧瑀叫了进来。

他当着皇太孙杨侑、萧皇后等人的面,低声安排了一番。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小的精舍里,竟然发出一些压抑的呜咽之声。

月儿弯弯,云影低沉。

夜风凄苦,世间沧桑。

真是,有人哭来有人笑,悲欢离合不同调!

好容易从皇帝静养的三清别院里出来,已经到了子时。

一帮人顾不得疲倦,又来到上清观西路主殿之一文昌阁。

大家简单梳洗一下,便又胡乱吃了点宵夜,就连夜开始商议要事。

皇帝从南而来,就因为身体原因立即住进了上清观静修。

这文昌阁,便成了几个政事堂重臣重要的临时办公地点。

当然,皇帝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休养,少不了神医孙思邈的一番建议。

西隔城山水俱佳,风光如画,

但因多水多林多山多石,所以也就多了风阴湿寒冷。

这种环境,并不利于广皇帝这种寒湿之症的身躯。

特别一提的,还是他身体上的白疕之症(也叫松皮癣,干癣,即后世的银霄病)。

此症,虽然需要保湿,但也要防止过湿,同时还要在防晒的同时要时刻保持温暖。

所以,孙思邈来后勘察宫中风水,最后便选择了上清观作为皇帝治疗休养的地方。

由于阿布的凭空乱入,此时代的洛阳城皇宫,大部分已经安装了管道地龙保暖系统。

预制的耐热陶管、铜管,将利用煤炭燃烧产生的热量,顺着空气和烟尘,传递到四处。

而寝殿内种养的花卉、放置的游鱼,也会让其在温暖的同时,保持着适当的湿润。

当然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孙神医本人毕竟走的道家的那条路子,所以在上清观里作息也算是适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