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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且隋 > 第242章 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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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来护儿一挥手,两个伎子见状,小心地垂手推出。

而守在门口的胡图鲁立马拉上帘子,走到外边示意警卫加强戒备。

“这个春节,恐怕不好过啊!”

来护儿敬了一杯茶,幽幽说道。

“哦,我不在这期间,难道又有什么大变故?”

阿布见来护儿的表情,诧异地问道。

“李叔德那儿虽然凶险,但尚无出乎咱们预料。”

见阿布如此问,来护儿以为阿布此间远去江南公干,对北方的讯息掌握有断层,于是话语间不无安慰。

“难道是……”

阿布下意识的问道。

“是啊,自从江都变故返京,陛下几度危急,要不是孙神医在,唉……当今天下如此之局,还离不开陛下啊!”

来护儿此时一改在外边时的冷峻从容,变得焦虑惆怅,心事重重。

“是啊,江都之变虽然皇帝早有所料,但等到能发展到如此这般凶险凄惨,可实在是……让陛下伤透了心,毕竟那些人可都是身边近……狼心狗肺,这……打击何其甚也!”

作为超品王爷,阿布说话现在顾忌少些,所以也就说得格外直接。

只听见他又咬牙切齿地说道:

“众贼所为,实在是天人共愤,挫骨扬灰,人人得而诛之!”

“天可怜见,众贼如今大多业已被咱们擒拿到京,陛下也是有惊无险,这总也算是能安慰陛下、皇后娘娘些许!”

“这些逆贼伏法,算是对众位变故中仙去的皇子皇亲、忠臣良将,有了一个交代!”

“是啊,总算是咱们,哦,不,是陛下谋划周密,终将这些忘恩负义、谋逆不仁的猪狗一网打尽!”

来护儿也是恨意难消,咬牙接话。

“陛下、皇后娘娘无恙,这是天幸大隋,终没有酿成国倾天塌之祸……唉,以当今天下之朝局,这四处烽烟的,可再不能往坏了去啊!”

“否则,可真就是……”

身为江都宫变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亲历者,来护儿虽然是趟过尸山血海的人物,但话语之间还是不无显露出对那个经历的未定惊魂。

也因此,就他一个心中只有军队、战事、剿匪的武夫,也对大隋的未来之路,开始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老将军切莫过度担忧,陛下身边自有孙神医在,该无旦夕之祸,至少,还会给我们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拨乱反正。”

“至于外患,北边的突厥人已被我等在白道岭一战彻底打垮,他们要起来还得十年左右;东北的高句丽、百济等,也是苟延残喘之辈!”

“倒是西南高原之上的吐蕃,值得我们注意一二,但也并不急在一时。”

“至于国内太原、陇东、巴陵之患,已到极致,便为强弩之末。有我等这般大隋文武坐镇而护佑陛下,这天下之局还敢被那些跳梁小丑败坏到更差的地步?”

阿布一边安慰着这位广皇帝的死忠,一边信誓旦旦豪气万丈地说着。

来护儿闻言,一下子便被阿布所感染,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国之大幸!”

“正是如今有了卫王、义臣等英才,大隋总算是后继有望,有横扫南北贼寇、力挽天下狂澜,也该是应有之义。”

“如今,总算也让老夫看出了些许这天下眉目,以往那般糜烂不堪之势可又有了几分安稳繁荣之象。”

“国乱识良臣,疾风知劲草。”

“老臣,要替陛下和天下百姓,谢过卫王殿下及众位骁果卫将士,一战而安北边突厥大患数载,为我大隋多争几口喘息之机!”

“臣虽也填为一卫之大将军,但已羁绊中枢、久输战阵,心虽向往但实不能与殿下同辉。”

“卫王为国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定当彪炳我大隋千秋青史!”

说着,来护儿立起身来,竟然向阿布行了一个大礼。

阿布当然不敢托大,不管来护儿今天来这一出是谁的主意和居心,一定要小心应对。

他连忙起身趋向,双手扶起来护儿,并躬身回礼后坐定说道:

“老将军如此,让本王如何受之?实在是折煞本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本王又身居高位,自当鞠躬尽瘁,奋勇而行!”

“本位之事,何堪老将军、天下人感激?且你我皆为陛下之臣子,在其所位,各谋其事,怎分轻重?”

“倒是若非陛下需要巩固近左,让您不能片刻离开中枢,凭老将军之能,四方宵小之辈哪有一合之敌?那时,建功立业定是不输我等年轻一辈!”

“呵呵……哈哈哈哈……”

一番礼让和互吹,终于让心事重重的来护儿,有了些许的笑意和轻松。

“其实,今天在这码头得胜亭中请卫王小聚,其实还是陛下的事情。”

来护儿定了定神,终于说出了他请阿布来此的真实意图。

“哦?但请老将军直言。”

阿布听到此言,知道是重头戏来了,于是连忙端容肃目,认真聆听。

“陛下的身体,咱们都明白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觉得是该到了好好考虑陛下身后之事的时候了!”

听到“大家”二字,阿布心中一凛。

大家,这词儿可比较敏感。

这“大家”,是谁的大家?都包括谁呢?

阿布不置可否,装作思考之状,静观其变。

来护儿却也不以为意,自行从怀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双手递给阿布。

阿布沉吟片刻,也不忙着接,而是端详了来护儿片刻,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那个木盒之上。

此时代的书信信封,大体有四种材质,纸质,布帛,卷轴,木盒或竹筒。

因为造纸技术极大发展,纸质包装是民间最为普遍的使用的信封材料。

尽管人们常常会使用不同颜色、质地或图案的纸张来体现不同的情感或身份,但纸终究是纸,也表明里面信的内容重要性比较普通。

布帛,也是当时常见的信封材料。

对于一些重要的或需要长期保存的书信,人们可能会选择使用布帛进行包装,因为布帛的质地柔软且具有一定的韧性,可以有效地防止书信在运输过程中受到损坏。

可是即使是布帛,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常用,更不要说用于书信传递,所以布帛包裹的书信,多为仕宦、富商之流所用,等级较高。

在如今大隋,书籍和文书的装帧形式,多以卷轴。

正式,堂皇,传承,复礼。

因此,一些较长的书信或重要的公文,都会采用卷轴的方式进行包装和保存,其使用者的身份,那就可想而知。

而卷轴当信封包装的信,其重要和地位,自不待言。

至于木盒或竹筒等这类特材书信包装,历朝历代,都总会涉及一些特别重要或机密的属性内容。

因为木盒、竹筒、锦囊等形态的信封包装,密封性好,保密性强,可有效地防止书信内容被窥视或篡改,更有助于保持书信的完整性和真实性。

所以,这类信封的重要性和等级性,应该是最高的。

所谓锦囊,最牵扯生死,也最危险。

来护儿手中的这玩意,显然属于第四类。

一封密信!

虽然来护儿嘴上口口声声说是皇帝的意思,可他现在还说什么“大家”!

到底代表皇帝?还是代表某一个群体?或者是皇帝+“大家”?

更何况,能通过来护儿这位大家军来给自己传递书信,其书信的“主人们”所代表的地位和身份,绝对不低。

危险啊!

阿布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突然之间他一股寒意袭上心头,难道……难道是皇权交接之事出了大变故——站队啦?

转瞬之间,阿布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遍体生寒,双手紧紧攥住,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要不是此时两个手掌都藏在巨大的官袍衣袖之中,很可能就会露丑!

常常自诩运筹帷幄、决胜天理、什么也逃不出自己设想的杨子灿,开始内心戏翻滚不息。

“怎么了?皇太孙,这个自己的关门弟子侑儿,出事啦?”

“不会啊,自己有两线密报,加上杨侑也给自己的飞鸽传书,一切都是好好的呀?”

“难道,难道……是广皇帝要废储,重新立越王杨侗为接班人?”

“如果这么一说,就是一定是侑儿这娃犯了自己根本不掌握的大错,大到了一定要被废掉的地步!”

“如果是那样,自己、和萧瑀可就要麻烦了啊!!!”

“作为三少之一的宇文士及,已经成了谋逆的阶下囚。而贵为三师之一的宇文述,也已经死了;而卫玄正在大兴城里装死等死!”

“至于虞世基,在大寿那晚就被干掉了,并且拖累了裴蕴……”

“如此,侑儿的三师三少剩下的,真还不多,这孩子也真不容易啊!……”

“???……”

“奇哉怪也!……但是,如果,如果侑儿真那样了……也是挺好的呀!至少不会……”

莫名想到这儿,阿布心里深处的某一块巨石头,仿佛忽然放下了许多。

他,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轻松和高兴。

可这,有可能吗?

……

阿布对自己的这种感觉,很诧异。

难道,自己在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杨侑当皇帝?

这,这真是一种很难说出来的神秘感觉!

……

“太小了,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扛起这么大个国家,真有点儿戏啊,扛不住啊扛不住……”

“哎呀,大不敬啊,止住,不能这么瞎想,快快……掐灭!”

阿布强迫自己的内心,将这股猛然间冒出来的奇怪悸动给强压入心底。

“这么说来,侑儿的这三师三少,可大都有点折寿啊,可不是个好差事……”

“难道,广皇帝是想换个成年人,比如能扛住天下大事的?……”

“可是,经过江都之变,以及这前后近十年的折腾,活着病着的都算上,有资格且能继承皇位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啊!”

“举目四顾,广皇帝的直系上下血亲,也就只剩下越王杨侗和皇太孙杨侑二人了!”

“这么说是要换越王杨侗?”

“这人,自己并不太熟悉,据说一直由樊子盖带着,是个挺踏实的个人。”

“他们,也有想法了?……不会吧!”

阿布摇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难道,是皇帝还有另外的安排——b计划?”

突然想到这儿,阿布不由一怔。

“对啊,自己,真的了解广皇帝所思所想吗?”

按照阿布以往的认知,广皇帝非常自信自我,是一个绝对绝对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皇帝!

更何况,早在他南下江都之前,就已经大张旗鼓地通过皇家仪式,定下了杨侑作为帝国未来钦定的接班人的身份,其封告更是传及天下。

但是,这皇太孙——钦定继承人的身份,难道是绝对不能更改吗?

这,纵观史书,似乎是个伪命题!

皇太叔、黄太弟、皇太子、皇太孙……太上皇等,都可能倏忽之间失去第一顺位!

这时,阿布不由开始回想自己和广皇帝相处的过往种种,突然觉得不自信起来……

皇帝,于阿布而言,皇帝真的是那么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生疏、既清晰又模糊、既温柔又暴虐、既英明又糊涂……

“我是谁?”

“杨广又是谁?”

“这个时空,又是什么传承和演变下的历史?……”

“难道,真不是自己前世历史记载中的那个隋?”

“是史家错了,还是本来的历史真相就是这样?”

……

“那么,广皇帝为什么不能有他自己的b计划,甚至c……F?”

阿布,开始陷入沉思。

一旁的来护儿也不着急,微笑着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捉着茶盏自啜。

我是谁?

粟末王子的自己,征战四方、所向披靡的自己,承袭卫王、权势滔天的自己,拥有前世记忆、精于算计、腹黑无比的穿越者自己……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现实中的真自己?

既然连自己都不能确定认识了解自己,为什么敢笃定的判断一个人所为?!

广皇帝?

奢侈荒淫、穷兵黩武、暴虐无常、滥用民力的广皇帝,和雄才大略、远见卓识、开创科举、文治武功的广皇帝……

是被打碎骄傲、骨瘦如柴、病入膏肓、和蔼消沉的广皇帝?

还是杀伐果断、喜怒无常、以退为进、老谋深算的广皇帝?

以屠龙者的眼光看,皇帝这样的物种,自产生以来,绝对迥异于世间的所有生物。

单单用研究普世之人的通用智慧去认识皇帝这种生物,什么听其言观其行……绝对会南辕北辙、盲人摸象,最终还会被其引入局中完蛋!

皇帝,最喜欢什么?

可不就是隐藏!

隐藏意图和目的,隐藏局套和部署……什么虚静无事、以暗观疵,什么参验群臣、以察奸邪,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什么君心难测、臣罪易得……

对了,对了……自己参加的那个削藩灭贵的大计、那个观文殿中的小圈子密谋……哦,广皇帝,自己忘了也是个皇帝界的老硬币(b)啊!

所以,他对皇位继承人的真实态度……真的就是表面那样?!

另外,他,对自己,对自己家,对自己的粟末地,对自己的隐形势力(如果知道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皇位继承人,真的就铁定应该是自己的好学生——杨侑?

……

这些,还真都是一个个大大的问题!

自己,的确是仗着是穿越而来、先知先觉、巨量知识体系碾压态……很有点飘了!

无论如何,这种视天下英雄尔尔、万事皆是浮云的态度,绝对是贻笑大方的致死之道!

小心了,小心聊……

各种反思和疑问,一时间蜂拥着冲上阿布的心头,有点心乱。

阿布的额头,开始蹭蹭地往外冒汗,止也止不住。

“所以,是皇太孙……?”

阿布琢磨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但却又欲言又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布抬起双手,还是稳稳地从来护儿手中接过那个精美的盒子。

“皇太孙?”

来护儿满脸疑惑。

他不知道对面的卫王杨子灿,长考了半天,为什么会有如此突然之问。

不过,想到卫王殿下他身上另外太子少保的身份,立马释然。

于是,笑着接着接道:“皇太孙很好,卫王放心。这不将近年关,受诏已从大兴赶来京城尽孝。”

“皇太孙气度礼仪、见识才具,让人见之难忘!”

“陛下见之,夸赞有加。皇太孙能如此,都是杨少保和萧少师的勤勉功劳,这实在是国之大幸啊!”

来护儿老将军,似乎今天主要是来拍马屁的,一个个不要钱的使劲上。

当然,他也是见到了皇太孙杨侑并有了一番深入接触,才对这位帝国未来少年接班人产生非常满意的感觉。

如今的朝廷内外大臣都知道,最近几年局势混乱,大多臣子都是聚拢在广皇帝身边听候调遣。

皇太孙杨侑身边,也就只有作为少师的萧瑀和少保的杨子灿,长期陪伴左右,悉心教导。

而作为皇太孙三师的太师虞世基、太傅卫玄、太保宇文述,以及少傅的宇文士及,真的都是独有其名!

这些人,要么长期不在身边另有重任,如虞世基和卫玄;要么老不任事敷衍塞则虚应其事,像卫玄;要么病死翘翘或者忙着谋逆造反被伏,像宇文述和长子宇文化及……

虽然关于皇太孙的教育,按照皇太孙教育之制,自然有更具体的太学夫子们保证日常具体学习。

但是,所谓三师三少,也是要担负各自具体勋职范围之内的教育内容的。

很重,并且很不少!

杨侑目前的情况,是萧瑀偏重教文教政治,而杨子灿偏重教武功军事。

所以,来护儿这么拍马屁,倒也是确有其事,这就是拍马高手所为啊!

可是看着来护儿的表情,阿布知道这回自己又想岔了!

“那是?……”

阿布抓着薄薄的小木盒,感觉重若千斤。

“你啊!”

来护儿笑呵呵地说道,眼神中发散着神秘的光芒。

“什么?我?”

阿布不由脱口道。

还好,不是圣旨,不是圣旨,不是摔杯为号、刀斧加身……长出一口气!

“难道,这一段时间自己火速南下江淮接管叛逆,自己的实力和意图都暴露啦?……”

“自己掌握的白鹭寺,失控啦?还是广皇帝在此之外,还有自己不曾掌握的秘密力量?……”

“自己该怎么办?”

“奋起伤人,夺路而逃,号召天下,逐鹿中原?”

“哦,那我的吉儿呢?对了,还有那个火辣的秀宁姑娘……我的好多计划啊……”

电光火石,心思翻转,阿布的内心戏实在太多。

“殿下,为何汗出如浆?”

猛听见来护儿的声音响起,阿布一下子回过神来,

来护儿的话语中,不无戏谑之意,眼神也有点神秘莫测。

“此盒中,关我事?何事?”

阿布不由得问道。

“呵呵呵,殿下别慌,好事,肯定是好事!这都是大家的意思啊!”

来护儿笑着说道

他以为,聪明如斯的卫王,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密盒中那信的意思。

可是,听到此话的阿布,心中更加糊涂忐忑。